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27)
来不及了!
我将手一扬,把满把刀束天女散花般丢出战团,只余一把用小指钩住彩缡穗子收回掌心。不管不顾,挥刀劈砍,只求擒那小胖子。
那颤颤巍巍,忽而南、忽而北的金翎终于近在眼前。我直向他扑去,贴着耳畔传来的都是刀声的锐叫,不知多少双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布料在拉扯下寸寸碎裂。
还剩不到三寸,但那三寸就如天堑一般。
啪的一声,是我的衣摆断裂开了。
为什么这么难?
为什么到不了?
一口郁气梗在我的喉头,梗得流血。
为什么人成了畜生?
刹那间,像我打中了沈识微的那一拳,不知何处涌出的巨力在我周身冲撞。如顽石里开出了花朵,阴云里冲出了烈阳。
何止三寸!能渡天堑!
巨力裹挟着我向前猛冲,拽住我的手臂如断裂的绳索般通通被我甩开。再没人能制得住我!我扼住小胖子喉咙,把他拉到胸前,一手反剪他双臂,冲着他耳朵大喊:“叫他们都住手!”
那金翎帽跌堕在地,被我一脚踩瘪。
小胖子呃呃怪叫,就是不肯喊话,我骂道:“怎么?听不懂刚才你不是会说汉话得很吗?”
低头一看,却只见被我制住的个黑脸莽汉,哪儿来的小胖子?
中计!
我如坠冰窟,连思维都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手背剧痛,原来我一时失神,紧箍那莽汉喉咙,他舌头已吐出了半尺,把我的手背抓挠得血肉模糊。
我苦笑一声,把他远远蹬开。
好在真皋人被我冲得人仰马翻,刚才撕开的裂口一时还未合拢,尚够我蹿出战团。
我心乱如麻,手中的弯刀连着肝胆一同发颤,明明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思绪却越是涣散得一塌糊涂。
说来可笑,这会儿占据我脑海的想法居然是,要是能跟打网游一样,给小胖子头上顶个标记就好了!
背后有人连连唤了好几声刘仙兄,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我。
麻子跳大神般乱舞着弯刀,差点把我也劈中:“刘仙兄!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也不知我现在逃还来不来得及?
我吼道:“先护着女人孩子!还能怎么办!”
回眼一望,只见我多少鼓舞了点士气,合一教众把我方才丢出的兵器能捡的都捡了起来,连郑仙兄都挥舞着一根燃烧的木头。
除了那男孩的尸体,一两个想趁乱逃走的合一教众被砍翻在溪中,地上还倒着六七个方才被我击倒的真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还站着的真皋战士人数足有我们两倍还多,却不上前,只隔着火堆骂阵。
他们为什么不上来?
我猛拍了下脑门。
自从第一次遇袭,一路追击我们的真皋人都是彪悍战士。虽说我们会武,但对方仍是可怕万分的敌人,搞得我看见真皋人就腿肚子抽筋。
但眼前的这群货色和前一波哪可并论?
前一波面对沈识微和英长风联袂仍不溃散,这一群光是一个我就把他们唬住;前一波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群货任我杀进杀出,一点章法也无。
麻子在我耳边悄声道:“刘仙兄,我们还是跑吧”
我冷笑一声:“跑?跑得过马?只能让他们跑!你们怕他们,他们也怕我们。能冲的,听见我喊,就随我冲一波。”
麻子脸色惨白:“这可是官军啊!”
我道:“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官军呢!”
肚子里有了方案B,我顿觉安心了点,抛下麻子,走进隔离带里。
所幸地上还有一个狗头,我一脚跺得稀烂,一边向真皋人吐了口唾沫。
语言虽不通,但这轻蔑的姿态估计全人类通用。
面前群真皋人虽怂,但也总有几个勇士,果不出我所料,有条好汉吱哇乱叫着向我扑来。
仔细一看,正是方才被我戳破酒囊那位。
刀光聚合,一条握刀的手臂飞出。
在他的震天惨叫里,我又卸了他的另一条膀子。
方才我跺碎狗头时,本打算把第一个敢应战的人削成人棍威慑。但真临到头了,我才发现我虽然想要他们的命,但下不了手这么杀人。
我低叹一口,一手拽住他衣襟,将他身子横抛起来。在真皋人的惊呼声里,他的身子正对着我迎上的刀锋落下。
噗嗤一声。这回飞溅的却再不是酒浆。
那人被我拦腰劈做两截,肝肠肚肺随着纷飞的血雨冰雹般的落下,我兀自从血幕中穿过,怕是真像阴曹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放声大喊:“冲啊!就是这个时候!”
真皋人的战线像被打了一拳而弓下腰的人,猛的向后凹陷。
人墙之后已有几人翻身上了马,其一正是那光着头的小胖子。
就是这样!跑啊!你他妈的快带头跑啊!
小胖子虽骑在马上,却连连挥鞭直抽骚动的人群,口中叫骂不已。
不知他说了什么,方才已露怯势的真皋人竟又杀出两人,向我冲来。
我大吃一惊,抬头正撞上小胖子凶狠嘲笑的眼神,他用汉话大喊:“杀!杀!杀光!”一边一挟马腹,向南面疾驰而去。
我手中的刀刺进第一个扑上来的人的胸膛,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竟连刀柄也从他后背捅出。
把手插进别人肺里,插进时被肋骨所阻的滋味让我只想蹲下来抱着头放声尖叫。
跑啊,你们倒是快跑啊!
第二个人满眼是泪,脚步歪斜,裤裆里蒸腾出一片热气。
既然怕了,怎么还是不跑?!
他呜咽着举刀向我劈来。
当我砍掉他的半个脑袋,天灵盖飞进人群时,小胖子翻滚的披风几乎已融入夜色。
除了几个亲随,没有一匹马跟着他去。
这回可是真完了。
第31章
身后的人群里响着嗡嗡声。先是细细碎碎,终于合成一片,无论男女老少,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
莲船向天庭。莲船向天庭。莲船向天庭。
郑仙兄被小胖子踢伤的脸已肿得坟起,前襟被鲜血淌得湿透。他风箱般拉动着喘息,一起一伏的利声带领着这绝望的合唱。
莲船向天庭!莲船向天庭!莲船向天庭!
他手中的燃木狠狠一劈,不知砍向什么无形的敌人。
莲船向天庭啊!
第一波随我冲锋的四、五个人几乎转瞬便被打散。麻子被一刀砍在脖子上,倒卧在地,伤口里咕噜噜吹出血泡,过了好久才停息。
真皋人反扑向我身后的老弱妇孺,逼我不得不回防。
但如何防得住?
羊群被饿狼团团包围,而我是那头唯一的牧羊犬,疲于奔命,顾此失彼。
已不知过了多久,我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还护着多少命。
一张裂肤碎肌的细网把我牢牢缚住,每劈一刀,每一寸肌肤都疼。
刀上的血垢有千钧之重,风也变得粘稠了,每劈一刀,都要花比上一刀更大的力气。
而小胖子搬来的救兵怕是已在路上了。
莲船向天庭。
等合一教徒死后上了莲船,我这个孤鬼又该去哪里?
好几个真皋人抓住一个妇人,把她拖出人圈。我奋力一劈,斩断了拽住她的腿一条手臂。孰料她不往回躲,反而哭号着向真皋人扑去,连还抓着她腿的断手都来不及摘下来。
方才她翻滚的泥地上落下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我还来不及想明白那是什么,真皋人已把包裹挑到了刀尖,过了好一会儿,鲜血才渗透重重的破布流下。
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已不似人声,却再也吓不退敌人。
此刻我和他们都已过了恐惧和疲惫的临界点。
我们的眼睛都倒映着彼此的眼睛,平静、麻木、刻骨仇恨。
我们的眼睛现在都像某种炙热却不燃烧的东西。
就在这片刻,那哭喊的母亲已经冲到真皋人刀下,向着天空张开双手,满脸哀祈。婴尸像个烂熟的果子般从刀尖跌落,被她欣喜若狂地搂在怀里。在她弯下腰的一瞬间,无数把利刀砍向她的脊背,如巨石入水般飞溅出高高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