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126)
我从怀里摸出那条衣带,放在桌上。
他脸上神色微微一动。
我苦笑道:“我要是没记错,当初这条衣带被和我们一起躲雨的孩子连带包袱一起偷走了。咱们分手后你又去找回来了,对不对?”
他道:“没错。这是爷给我的东西,我可不能丢。”
我道:“这衣带上的血……总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文殊奴的脸变得煞白。
但很快,血色又涌回他的双颊,反压倒了胭脂的艳色:“没错。我追上了那个小贼,他不肯还我包裹,我只能把他砸死了。这就是他的血。”他冷哼了一声:“可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爷这是要教训我?”
我能教训得了谁?
我苦笑道:“文殊奴,我不烦你。我有点怕你。”
他又再把杯子送来:“你怕我为难你那个沈公子?且不说沈庄主肯不肯认我这个儿子,这二十年也是没办法要回来的东西。他这个沈识微,也不是个说杀就能杀的小贼。爷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同意,我,我这点怨恨,一笔勾销就是。”
他不愿放下杯子,我不愿接过去,酒液里倒映着我尴尬的脸。酒面忽然起了点涟漪,是文殊奴微微在发抖。
他既像是要说服我,又像是要说服自己:“爷,我能体谅你,你现在正恋着他,哪怕是想一想和他分开,都觉得在割心头肉。但我比谁都懂男人的心思。如今是你才尝到滋味,不能罢休的时候。但过一年、五年、十年呢?你俩不是一路人。你这股上头的热血终究要退,到时没了这份热爱,你俩之间露出的全是不堪,怎么再走在一起?我当初说你们不是良配,现在还是这么想。所以爷何妨留我在身边?等你们分道扬镳的时候……”
我打断道:“文殊奴,你也是个男人,问问你自己的心思,十年后你这股热血会不会退?”
酒面的波纹平静了,他坚定道:“我不一样。”
我道:“是吗。那我也不一样。”
我接过他的酒杯,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我装作没看见,还是把杯子放回桌上。
我埋着头,又拈了块肉进嘴里:“就算没有沈识微,我俩也成不了。”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他,但现在不说不成了:“你这么聪明,你说,为什么沈庄主要对我这么好?”
他一怔:“六虚门本是沈庄主的嫡系,对爷好有什么不对?”
我道:“你神通广大到能知道你的身份,怕也知道你走后归云一连串变故吧?沈识微差点送了命,但不是意外。就算不是亲生的,他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不知为何,他仍想去端那杯酒,我张开五指罩在杯面上,强迫他听完:“你应该也知道,过去沈霄悬和我娘青梅竹马——”
我眼一闭,不顾他越来越惊恐的神色,终于把这狗血得好笑,但又让人胆颤的台词说了出来:“文殊奴,我搞不好是你哥。”
没有一丝声音。
我睁开眼,看见文殊奴坐得笔挺,嘴角挂着匪夷所思的骇笑:“爷这个借口太糟了……”
我苦笑道,挪了挪有点发麻的腿:“我如果要骗你,把自己编进去干什么?我还不如说我娶了三小姐后发现还是姑娘好,决定改邪归正呢。”
我本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紧急预案,现在见他脸青唇白,有心宽慰几句,但每句话都显得既可笑,又混蛋:“你当我弟弟也不差。你想想,血缘关系可比谈恋爱牢固多了。夫妻能不能过一辈子难说,但弟弟一辈子都是弟弟,对吧?”
砰的一声,文殊奴霍然站起,猛拍在桌子上。
我忙住了嘴。
文殊奴的一颦一笑都训练有素,最会顺人的心思。但现在他像台出了故障机器,他神情茫然,颤抖的唇角就是屏幕上跳动的雪花。
好似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般疲倦而漫长,他终于又找到了合适的表情。文殊奴几乎是粗暴地夺回了那只酒杯。
他把银杯端到我面前,媚笑起来。
这笑容千疮百孔:“哪怕是真的,这也没人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我涩声道:“这怎么能没关系?”
那琥珀色的酒在他手里握得久了,慢慢越来越红。他狐疑地望着酒杯,不知是不懂我的话,还是不懂酒为什么起了变化,然后他在杯沿上舔了舔,仰头一饮而干。
文殊奴狠狠掷下银杯,倒进椅子里,踢着腿大笑起来:“绝了!”
他向我探过身:“爷,你说‘沈识微’这名字好是不好?”他揩着笑出的眼泪:“论二十年荣华富贵的时候,他才是沈识微。等要当你秦湛的亲弟弟的时候,我就成了沈识微。沈识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便宜全归了他,坏处全是我的?”
文殊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顺了气。他伏在椅背上,对我调皮眨眼睛:“爷……不,大哥。大哥说的没错,我的确知道归云后来发生的事。但神通广大的人不是我,是那个告诉我归云城里事情的人。连带我的身世也是他告诉我的,他大概也知道你的这件事,可恨他却瞒着我。唉,这是自然,要是早让我知道,我怕不肯和他化敌为友。当初大哥急着放我走,是以为是沈公子想对我下手吧?你一定猜不到想杀我的人其实是他。”
我苦笑道:“我要是问你那个人是谁,你一定不会说对吧?”
他俏生生笑道:“没错,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他是谁,我要让你知道归云城里有个人图谋不轨,好让你悬着心。”
这算是彻底谈崩了。我抬了抬屁股,想站起来。
文殊奴诧道:“你去哪儿?”
我道:“当然是回去了,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现在还能继续谈吗?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伤你。我要是答应你做不到的事,不是更混蛋吗?”
文殊奴笑着打断:“大哥,我可不放你走。”
我道:“笑话……”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站起来这个动作变得很难。
方才我情绪亢奋,居然没感到自己半身以下没了力气。我想撑起身子,没料连手也开始打滑。
文殊奴托着腮,看我挣扎:“我在吃食里下了麻散,但酒里有解药。你肯领我的情喝酒最好不过,你也察觉不出我算计你。你若是不领情,我也能留下你。大哥,我这番算计是不是不比沈公子差?”
玎玲,玎玲,地上传来敲磬般的脆响。
是文殊奴用脚拨弄着丢下的银杯,足尖的明珠一下下撞在杯壁上:“唉,我敬了你三次酒,你为什么一口也不肯喝呢。”
他懒洋洋站起来,把我摁回椅子里,然后分开双腿,跨坐在我身上。
文殊奴的手臂环绕上我的脖子,他在我耳边吐着气:“大哥,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我道:“文殊奴,你别冲动……”
他不理我,继续道:“你一定以为因为你是个好人,为着兄弟们甘冒风险。其实不是,你今天会来,归根到底是因为你看不起我。文殊奴是虫豸一样的玩意儿,怎么会害得了人呢?就算我不答应你,你也能全身而退。”
这句话我还记得,那是我俩初逢时,他为了说服我救他的话。
那时他有多楚楚可怜,现在就有多让人毛骨悚然。
文殊奴捧起我的脸,先是试探着吻了吻我的面颊,然后才是嘴。
第一个吻太焦急和仓促了。他发出了声无比愉快的叹息,又再次吻下来,这回他像个吮着糖的孩子般小心而满足地舔着我的嘴唇。
然后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侧着脸看我,每眨一次眼,长睫毛就痒痒地扫着我的脖子。
文殊奴噗嗤一声笑了,一道漆黑的泪水漫过了他勾在眼睛上的炭线。
他轻声细气地说:“爷,你不知道,我这种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一阵剧痛霹雳般刺透了我身体的麻木,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我的双腿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