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公主 下(204)
祁柏轩拍掉楚清玖的手,笑着道,“那是国公和夫人的孙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楚清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没有关系么?
从前特意压下的怪异,再次浮上楚清玖心头。
后院的姬妾生产时,六郎从未过问过,为小主子取名时,也是随手拿出本诗集指字。
有时候是六郎闭眼随便指,有时候会令大郎君随便念首诗,然后随便从那首诗中选字。六郎格外没耐心的时候,甚至会直接让他选字。
听闻大郎君出生的时候,六郎选出六个名字,依次算过八字和五行,才确定选用‘株’字。
公主有孕,六郎开始沉迷于收集古籍,选出近乎百个各有寓意的字,先让公主从中选出二十个,然后又依次测算八字和五行,选定‘珩’字。
大娘子出生时,公主正缠绵病榻,六郎无心为她取名,便令李娘子为女儿取名。
从长平二年出生的三郎君开始,往下的小主子都只能凭运气,得个出自诗集的名字。
若不是能确定沉迷女色的是六郎本人,甚至不小心在江南的园子中撞到六郎和姬妾……楚清玖都要怀疑,从三郎君往下的小主子是不是六郎的血脉。
祁柏轩无意对楚清玖解释更多。
见楚清玖陷入茫然不再发问,他无声扬起嘴角,若无其事的走向英国公养病的院子,仿佛仅凭几句话就令心腹和护卫说不出的话的人不是他。
那是在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的期待中出生的孩子,照顾他们的乳母、仆人和启蒙先生都是由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亲自准备。
他连自己的儿女都没心思管,更何况是‘祁氏’的儿女?
英国公没在正院养病。
府医说他正因哀痛伤神,最好不要再想起英国公夫人亡故的事。
管家闻言,立刻命人收拾出位于国公府东北角落的荒凉院子,小心翼翼的请英国公去那养病。
不得不说,管家考虑的十分周全,新院子与正院的距离非常遥远。祁柏轩只走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开始胸闷气短,不得不接受楚清玖的建议,由护卫背他去见英国公。
真正见到英国公的时候,祁柏轩已经连丧乐都无法听见。
英国公抄完经书的最后一笔才抬头看向祁柏轩,眼中无悲无喜,“坐,你大病初愈,别累着。”
祁柏轩点头,安慰道,“见阿耶无事,儿才能放心。阿娘故去虽然可惜,但不该影响阿耶正在做的事。”
英国公眼中逐渐浮现沉痛,“夫人是因为你才……你非但不知感恩,甚至没让她安心离开。”
祁柏轩垂下眼睫,挡住其中的嘲讽。
他沉默许久,忽然起身,大步走到英国公身侧,直挺挺的跪下去,“我是去给阿娘道歉,没想到阿娘竟然会如此失望,甚至想与阿耶同归于尽。如果早知道回是这样的结果,我不会去找阿娘。”
英国公居高临下的望着祁柏轩漆黑的头顶,眼底生出蓦然浮现深刻入骨的恨意。
若不是有凤郎……
这等畜生,应该在夫人灵前剥皮抽骨!
“云娘一时糊涂。”英国公闭眼叹息,“我不怪她,一定会完成她的遗愿,带领祁氏度过这次难关。然后就将祁氏和国公府都交给大郎,去下面陪她。”
“她虽然要强,却有些无伤大雅的缺点,怕黑、畏寒、受不得惊扰,若是我去得晚,她恐怕更不容易原谅我。”
说到这里,英国公的声音已经从痛苦转为期盼和满足,似乎已经预见与英国公夫人重逢时的画面。
祁柏轩目光定定的凝视英国公袍角的血迹,声音忽然变轻,“如果我真心悔过,阿娘是不是也会原谅我?”
他昂起头,看向英国公的目光中满是期盼和濡慕,眼角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浑浊双眼中映出的苍老面孔,竟然与眼睛的主人有八分相像。
英国公弯腰将祁柏轩揽入怀中,柔声道,“云娘当然会原谅你,从前你任性过那么多次,云娘什么时候真正生过气?”
祁柏轩的肩膀忽然剧烈的颤抖,哽咽声从无到有,逐渐放肆。
他为什么没有阿娘的好福气?
不仅仍旧要面对这张老脸,还被他抱进怀里。
门外的楚清玖默默看向头顶,眼睛被炙热的阳光晃得生疼。
他不认为郡王决定要救六郎,是因为他的请求。
但此时此刻,他正在为求郡王救六郎后悔。
纪新雪和虞珩没在宫中久留,既没求见长平帝,也没去给苏太后和苏太妃请安,生怕将晦气带入宁静宫。
他们在纪新雪的玉和宫稍作修整,悄无声息的出宫,回到安国公主府。
虞珩在窗边静立片刻,默不作声的走向后院。
纪新雪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青竹抓住也想跟上去的紫竹和春晓,挤眉毛瞪眼的提醒他们老实些。
虞珩停在祠堂旁没有牌匾的小院门前,低声道,“我离开英国公府之后,陆续令人搬回些木箱,里面都是阿娘亲自整理的器具和小玩意,说是我幼时曾用过的东西。”
刚将这些木箱搬回来的时候,他正深恨祁柏枝和宜筠郡主,连带着对整个英国公府都有芥蒂,完全没有整理木箱的念头。
随着年月的增长,他对祁柏枝和宜筠郡主的恨意逐渐消散,对英国公府的芥蒂却越来越深刻,更不想对着木箱中的东西回想曾经。
虞珩目光复杂的凝视院门,既不进门也不离开,像是仍旧在犹豫。
纪新雪拉起虞珩的手走向院门,自然而然的提出要求,“我想看你幼时用过的东西。”
感受到虞珩的身体由僵硬逐渐变得柔软,纪新雪既心疼又生气,无声加快步伐。
“这……”纪新雪眼中满是茫然,“这是你说的一些箱子?”
整个房间,既没有床,也没有衣柜,除了正中央的桌子,四面皆是摞到顶的木箱。
虞珩摇头,从后面抱住纪新雪,“这个院子中的五个房间里面都是从英国公府搬回来的木箱。”
纪新雪默默心算。
入目可见有十八个能同时装下他和虞珩,还有余地的木箱。
五个房间,就算不是每个房间的大小都与这个房间相同,也有至少八十个大木箱。
这些仅仅是虞珩用过,鲁国公主觉得有必要留做纪念的东西而已。
可以,这很安国公主府。
“你始终没有整理这些箱子,难道不是因为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懒得整理?”
纪新雪终究还是问出发自灵魂的疑问。
虞珩无声收紧手臂,低头埋在纪新雪颈间,如同撒娇似的低声道,“你帮我收拾。”
纪新雪面露无奈。
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虞珩独自忙碌。
第一个木箱就令纪新雪和虞珩大为意外。
是幼儿的衣服,所用的料子皆是千金难买的珍品。即使过去近二十年的时间,仍旧没有丝毫褪色的痕迹。
然而绣工却差得离谱。
纪新雪眼中浮现茫然,指腹小心翼翼的在凹凸不平的地方划过,“这是……梧桐?”
看着有点像大葱,可想而知,是出自谁手。
虞珩勾起嘴角,默默将大红色的肚兜叠成手帕大小,放入胸前的暗袋。
这个木箱中去全是这种全新的小肚兜,还有一只鞋口不知为何封死的馒头、不,是虎头鞋。
纪新雪忍住已经在嘴边的吐槽,翻来覆去的观察虎头鞋,试图找到可以夸奖的地方。
“嗯?”他抓住鞋口,竭尽全力的辨认鞋底仿佛文字的绣样。
好像……纪新雪顺虞珩的力道松手,眼底满是茫然。
是个‘轩’字?
这是鲁国公主弥留之际特意嘱咐,留给虞珩的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其他意义的‘轩’?
虞珩盯着仿佛文字的绣样观察半晌,忽然拿起另一只莫名其妙封口的虎头鞋与这只虎头鞋放在同处。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两只虎头鞋半晌,询问的看向纪新雪,“这是不是两种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