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什么?(141)
车刚好打了个方向,祈临撞在车窗上,再抬头时就看到贺迅手里拽着他的链子——那条他用来带着指环的链子。
贺迅看着祈临神色剧变,仿佛什么事情得到印证,先前的情绪骤然落成了一丝狞笑。
“哟,你还挺爱美啊,藏着带个小指环。”
祈临本能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些不怀好意的意图,他眸色一冷,挥动拳头就往贺迅的脸砸过去。
但是开车的那个混混显然是一直在注意后座的动向,见祈临有反应立刻动了下方向盘。
祈临的拳头就这么错开了贺迅砸在他身后的车窗上。
手背上瞬间漫出了一片血红。
贺迅也反应过来,一把挥开了祈临,咬牙切齿:“反应那么大,看来这真是陈末野送给你的。”
祈临眼眶猩红,迅速地抬起手肘往贺迅脸上挥去。
贺迅退无可退,鼻子很快被砸出了血,他大声吼:“停车,快!把他赶下去!”
前面的两个人反应飞快,一个立即将车停在路边,一个下车拉开车门将祈临扯了出来。
他们想着祈临只是个未成年,应该很容易就能控制住,结果上手时却被男生一手挥开。
他像疯了一样。
贺迅眼看着项链就要被抢回去,赶紧大吼了一声:“你们两个还要不要钱了!把他拽走!”
有钱能使鬼推磨,刚刚被祈临吓到的两个男人顿时恢复了理智,他们上来重新抓住祈临,污脏的指甲扣进少年手臂的肉里,扯出一条条血痕。
祈临是凭着一口气和贺迅动手的,但是在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被拖着撞到哪里,还是被踹了一脚,下腹的剧痛迫使他不得不吐息。
他只是牙关稍稍松了那么一点,就被连人带书包扔到了路边的水泥地上。
水泥路面粗糙,祈临右手撑在地面上时划开了好大一片血口子。
手背,手心,手臂……全是伤。
但祈临此刻感觉不到痛,他只想回到那架破车里,把脑海里那一帧帧血腥恐怖的画面化为实质,施加在贺迅身上。
可是没有机会了。
祈临摔得太重,他自以为没事,但在爬起来的时候身体还是遏制住了反应。
贺迅那伙人就是在这个间隙开车走的,在祈临完全陌生的道路上飞驰而去。
祈临爬起来往车远去的方向赶了几步,但疼痛却先追上了他。
胃好像在痉挛,背抽着疼,双手被麻木和尖锐两种痛反复折磨……祈临撑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啪嗒啪嗒有水滴落在地上,直到视线模糊,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眼泪。
最没用,又最控制不了的东西。
第94章
眼泪流太多, 眼眶已经枯涩了,祈临站在不知来处不知去处的路上,精疲力竭。
集训没赶上, 名额还没争取就已经丢了。陈末野送的戒指被抢走,成了他再次威胁温聿容的筹码……甚至因为手机在车上,他连事先通知都做不到。
半年的努力戛然而止,祈临看着最坏的结果从自己面前爆发, 却没有一丝一毫阻拦的办法。
所有极端的念头浮浮沉沉, 在死寂中褪去之后, 只剩下一个——
想听陈末野的声音,想找他哥,想被他哥抱着。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害陈末野还害得不够吗?
祈临脚步忽然一顿,一帧非常久远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好像是很小的时候, 祈鸢抱着他去找贺迅的父母理论……她想要个说法,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多年不闻不问, 还要三翻四次地纠缠不休。
那两个老东西是怎么回应来着?
哦……
“害人精生了个小害人精还没完了?”一脸横肉的男人指着他们两个, “还取名叫祈临?够硬吗就敢叫祈临?”
“不想养就摔死啊!回来找谁给你们负责?”
“一个两个都是累赘……”
原来累赘这个词,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现过。
“呕——”
强烈的呕吐感忽然涌上喉咙,祈临仓促地转身, 吐得天昏地暗。
季荷找到他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人。
她看着祈临, 没有找到人的如释重负, 有的只是漫长的疲惫。
等他吐干净了,才递上纸巾和水。
她说:“回去吧, 温姐找你。”
贺迅在抢到那条项链之后,直接去了温聿容的公司楼下。
因为有安保,他没有进门, 但是却叫嚣着要见温聿容——他没有温聿容和陈末野是母子的直接证据,但是却有陈末野和他儿子在一起的证据。
那枚指环,还有祈临的手机。
“事情闹得不小,不过也只是在内部。贺迅他只有一个要钱的目的,所以这些他还没发散出去……”季荷向来干练,她省去了贺迅在公司总部撒泼打滚、贺迅对温聿容和陈末野的侮辱谩骂,给出精简的结果,“温姐压下来了。”
祈临靠在床边,水从食道里一口一口咽下去,良久才有回音:“嗯。”
祈临最后回家,看到了倚在沙发上的女人。
温聿容第一次以这么素净的样子和他见面,没有化妆,没有打扮,甚至连头发也是披散微带着凌乱的。
她托着额头,视线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正午的日光刺眼,将那片规划好的景区也覆了一层压抑的苍白色调。
她说:“以前我给末野规划过一条路,在国内完成高中学业就出国。以他的成绩一样能读国外的好大学,但是因为一些事故,他选择转学拒绝我的所有安排,我一直觉得有所亏欠。”
祈临站在桌子前,她的提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温聿容回过头看着他,脸上是平静的疏离:“就当是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小临你愿意去吗?”
她的嗓音忍不住有些颤抖,仿佛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这几个月,我自问对你们的照顾和保护已经够好了,对贺迅也算是步步退让容忍,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变故。”
祈临在最后一句话听到了藏不住的埋怨。
“贺迅的目标已经不是我了,”温聿容说,“他盯上的人是末野。”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那个新企划的主捧新人是同性恋,是一颗会给公司带来巨大舆情的炸弹。
短短的半个小时,一切计划叫停,半个公司的人被叫去开会,而陈末野成了论罪的对象。
祈临站在原地,明明他不在事发现场,却仿佛看到了那些凌乱的景象。
所有人因为这个意外八卦的错愕震惊,成员们被终止企划的茫然无措,还有陈末野……他哥估计在短暂的冲击过后的所有反应。
温聿容目光落在地上不知那一处,显得很失神:“末野当时为了保护你,主动提出和公司解约。这样,他只要赔八百万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祈临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一下。
八百万,一个高额到他无法想象的数字。
“但是他想太少了,八百万只能保全一个你。他是乐队的主心骨,临近出道选择退出,其他成员呢?”
周趣、林冬现、范弥、叶月,他们的合同虽然没陈末野那么高,但解约也是百万起步。
谁也付不起。
这从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他已经为你放弃很多了,他的学业,自尊……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我为他铺好的前途了。”温聿容的声音在结尾有微妙的上扬,是和前面所有情绪都不一样的掌控感。
祈临听出了这点细微的变化,他瞳色晃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温聿容不在意他的审视,继续说:“公司对末野的职业规划还是很看重的,所以解约肯定是最后的办法。而现在,只要我去和公司承认,陈末野是我出道前的孩子,只不过离婚后跟了父亲。而你是他父亲二婚带来的继子……”
陈和桥和祈鸢没有结婚,虽然没有法律效应,但两个人的死亡证明能够作证他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