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什么?(136)
他是不知道贺迅这样的人怎么就配得上一声哥了。
直到贺迅走进不远处的餐厅,祈临隔着玻璃门看到在最角落等着的女人,浑身就像从湿冷的雨幕坠入了冰窟。
在里面等候贺迅的人,居然是温聿容的助理,季荷。
贺迅留了两个混混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走到季荷对面,拉开椅子。
祈临在餐厅的另一侧,隔着玻璃看到贺迅笑意不善地坐在季荷对面,而季荷仿佛已经习惯,面无表情地和他说了什么。
然后,贺迅就拿出手机,看了屏幕一眼,随后嘴角的笑裂得更开,心满意足地和季荷挥了下手,离开座位带走了那两个混混。
季荷看着贺迅的身影消失在雨帘里,正想叹气,余光却看到窗外一道模糊的身影。
厚重的雨伞遮住了少年的脸,只露出了熟悉的身形和背影,在沉沉的雨帘里跟在贺迅身后。
第90章
祈临想过很多种贺迅再次出现的方式, 电话短信骚扰,埋伏在小出租屋附近,跟踪他去学校……唯独没想过贺迅会找上温聿容。
夜晚的雨下得更大, 光线晦暗的老楼里阴气沉沉。
祈临倚在楼梯墙壁上,听着楼下终于传来拖沓的步伐声。
三道模糊的身影挤在狭窄的楼梯上,正往楼上来。
他先听到的是一把带着讨好的扁鸭嗓:“贺哥好桃花啊,居然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给你送钱, 她和你什么关系啊?”
“能有什么关系?”贺迅哂了一声, 打了个酒嗝儿, “随时提款的金库呗。”
“以前也没看你有这样的人脉啊。”另一个人跟声道,“说说嘛,带小弟们也发发财。”
“唉。”贺迅得意地一摆手,“你们啊, 没那个命。”
“有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肮脏的事, 正好被我知道了。”他一下一下地拍着铁制的扶手, 金属锈动的声音回响在老楼里, “那就活该要付出代价了呗。”
“脏?”扁鸭嗓眉梢一挑,像只看到猎物的鬣狗, “什么脏了?那女是做什么的?”
贺迅回头, 一把拍在扁鸭嗓的脑门上, 见人懵了要发火, 才捋捋他的后脑勺:“你猜对了,她身份可不简单……”
砰!
硬物落到墙面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三个人的对话, 贺迅吓得浑身一抖,回头才看到一袭修长的身影从楼上走来。
他眯了眯眼,看清祈临的脸后, 刚刚那丝心虚畏惧又退了下去。
“这谁啊?”扁鸭嗓没好气,“下个楼架子那么大,你皇帝啊?”
“哎。”贺迅回头拍了拍他,制止的意思明显,“回去吧,明天再喝啊,明天再喝。”
两个男人本来就是看人脸色蹭饭吃的,贺迅发话了,对祈临再不爽也只能扭头下楼。
等人走后,贺迅那点酒气也稍微压下去了,他故作平常地掏出钥匙上楼开门:“少见啊,你还能来我这儿,怎么,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爹了?”
他刚扭开门,旋即就被祈临一脚踹到后腰上。
贺迅猝不及防,支撑点都没找到,就这么趴到了客厅里。
尝到了嘴里磕出来的血腥味,贺迅怒火一下就蹿了起来:“草你妈你干什么?”
但是还没撑起来,就被祈临抓住了头发。
少年的声音沉暗低哑,不是祈鸢刚去世时那种自暴自弃的漠然,也不是除夕夜里的对峙,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戾气。
“你从什么时候,找上温聿容的?”祈临问。
贺迅浑身的挣扎忽然停了,沉默半晌后,他才开口:“就许你抱个私生子的大腿好吃好喝,我要点钱怎么了?她随随便便在镜头面前露个脸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我只是帮她保密,难道还不能讨点好处吗?”
贺迅每说一句话,祈临的心脏就覆了一层冰。
他指尖用力,几乎是扯着他的头皮,一字一顿:“私生子?”
“我最开始是以为他们是那种包养的下贱关系,”贺迅嘶哑地咳嗽了一下,企图平复祈临的情绪,“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母子……母子更好啊,包养还会被踹,血缘关系可踹不掉。”
祈临浑身恶寒,连扯着他头发的指尖都在抖。
贺迅找到他失神的间隙立即挣开,防备似地爬到客厅的小桌子后:“我说你当初怎么穷得叮当响还跟人搭伙合宿,你小子一早就知道他身份不简单吧?你这么聪明给自己混上了好日子,让老子也添点光怎么了?我他妈又没给你找麻烦!”
“……闭嘴。”
“我看她挺宝贝那个儿子的,又是给钱堵我的嘴,又是把他签到自己的娱乐公司,”贺迅哼了一声,“保不准明年又是一个星二代,走他妈给他铺好的路,母子俩指不定谁比谁来钱快呢。我们就抓住这个秘密,能吃他们一辈子!”
祈临转身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桌子,漆黑的眼仁泛出极致的阴戾:“我让你闭嘴!”
贺迅以前就拿祈临当威胁别人的工具,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刺头,顶多扎手,没什么威胁性。
但现在,不知道酒精过多导致四肢发软,还是此刻的祈临反应太不正常……贺迅看着如今比自己高,力气比自己大的男生,有一瞬间有种被扼住嗓子的恐惧。
他嘴唇颤了一下:“你,你他妈要是威胁我……我就把他们的事抖出去,我要不到钱,你也别想再过好日子……”
祈临眼眶通红,他几乎是一下伸手就想掐住贺迅的脖子。
指尖将将用力时,一只手从身后扣住了他的手腕。
季荷嗓音微喘,指尖发冷:“小临,走。”
……
季荷在餐厅里就看到祈临了,和温聿容联系上之后,就赶了过来。
祈临在看清她的脸之后,没怎么挣扎,由她将自己带出了贺迅那个充满潮湿霉味的地方。
季荷上车以后,先回头给他递了纸巾。
祈临视线还有些钝,迟缓地接过。
她说:“你不应该那么冲动,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你和他硬碰硬未必能打得过。”
委婉低柔的女声,带着一丝劝诫。
祈临麻木的视线这才从窗外落到季荷的脸上,哑声开口:“季姐,你们是怎么知道贺迅的?”
季荷沉默了半晌,才叹气:“我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联系上温姐了,我只负责帮温姐定期处理他。”
“定期汇款吗?”
“嗯。”
“汇了多少?”
季荷垂下眼:“原因和具体数额不是我应该管的。温姐已经知道你去找贺迅的事情了,今晚她和末野一起回来,你可以找她问问。”
祈临看着面前的人,昨晚和陈末野断联时他也找过季荷,她的回复永远给他一种隔绝在外的无力感。
车子开动后,季荷又低声提醒:“但是温姐希望你先别去问末野。”
祈临长睫慢慢垂落,他低声说:“好。”
季荷重新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雨一直在下,直到祈临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
陈末野已经落地了,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发了七条消息。
祈临愣了一下,这才回拨过去。
“怎么没接电话?”陈末野的声音没昨天那么哑,但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
祈临一瞬间有些鼻尖发酸,但是却勾出了笑容:“刚刚在洗澡,手机在房间里。”
陈末野这才仿佛放心了些,他很轻地嗯了一声,又说:“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寒风不知道从哪钻进来刮了一下祈临的脸,他这才清醒过来:“嗯,我在家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之后,祈临先回了卧室。
这里距机场也就半个小时,他不想让陈末野知道自己今晚碰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所以回家就立刻换了衣服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