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装0(62)
夏思锦也画人像,但印象中,并没有需要离这么近。
哪怕是近景,这个距离实在也太小。
“个人习惯。”江叙舟低着头,抽了点心思给陆音停回答。
其实不是习惯。江叙舟快速复刻刚才所见,想,只是很想近距离看一下陆音停的脸而已。
毕竟陆音停实在很好逗,说什么都信,碰一下就能脸红。长得还实在太漂亮。
陆音停坐回来,看他也没有仔细画五官,抿抿唇,后知后觉江叙舟只是在逗他玩。
但也没什么关系。
夏思锦来接他的时候,脸有点苍白。陆音停担心地问她怎么了,夏思锦笑了笑,“没什么,去了个有点冷的地方。”她摸了摸陆音停的脸,“宝贝,我这段时间得请假,出个差,你跟舟舟玩好不好?”
江叙舟没意见,看了眼夏思锦病气的脸,目光停留一瞬。
夏思锦朝他笑笑,小声嘘了一下。
江叙舟看着还在皱眉,询问夏思锦要去哪里出差的陆音停,目光沉默片刻。
陆音停没有忘记跟他说再见,脸上已经带了点笑意。江叙舟唇角很直,轻微点头。
看着陆音停转头和夏思锦一起离开的背影,想,
如果注定要离开,是应该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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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kie?”又一天,江叙舟坐在画板前,见陆音停进门,只略微抬起下巴。示意陆音停随意拿饼干吃。
陆音停摇摇头,他不是很饿,也不想吃零食。他脱下外套,再坐在另一侧画板前。
江叙舟倒是低着头,暂时只是草稿阶段,他偶尔会拿几块曲奇吃。陆音停看了眼瓷盘里的饼干,开心果味、抹茶味、树莓、车厘子味,颜色都很丰富。
但江叙舟只是浅尝辄止,吃了没多少就推给陆音停,没说话,神色冷淡。
陆音停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吃完。
于是到底吃了一块,陆音停对零食的兴趣一直不大,但甜食总让人心情更好。抿了抿唇,俨然一副美食品鉴家的模样,“甜度有点高,感觉比妈妈烤的腻一点。”
“下次让妈妈给你带一点饼干吧,舟舟。”陆音停凑到江叙舟旁边,去看他画的素稿,撑着下巴说,“应该比这个好吃点。”
江叙舟嗯了声,把瓷盘拿开。他知道陆音停这个人说的事情基本会记住,大概下次真的会给他带饼干。
可陆音停没有。
第二天见到陆音停的时候,对方脸色惨白,几乎是失魂落魄,拽着书包带子。夏天的阳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江叙舟倚着门,看着他的神情,心想,陆音停或许这一刻觉得阳光也很冷吧。
夏思锦的病太罕见,是心脏方面的,找了许多国内外的医生,因为全球病例不足,以及没有治愈先例,最后给她的答案都是,享受最后的生活吧。
夏思锦拿着一张又一张的检查单,表情平静,只是在想,陆音停该怎么办?
她打点好留给陆音停的财产,写完信、录完一段虽是告别,但氛围轻松的影像,再第一次跟没有感情的丈夫进行长谈。
夏思锦父母早不在,值得信任的朋友不在国内,要找陌生人照顾陆音停,她宁愿是这位无情,但总讲体面的名义丈夫继续带着陆音停。
至少他很忙,不会管陆音停。陆音停在陆家被熟悉的人照顾,怎么也好一点。
陆音停敲门,拜托她能不能烤一点饼干,他想带给江叙舟吃。夏思锦弯弯眼睛,说好呀,她明天上午准备。
却在晚上就开始咳血,随后是心脏不适。向来冷漠的丈夫都被惊动,做出人类本能的选择——要送她去医院。
夏思锦强忍着不适,摆手,对着落地镜整理仪表,在陆煦寒沉默的注视间,下楼叫醒了陆音停。
陆音停:“......妈妈?”
他揉着眼睛,要去开灯,夏思锦阻止道,“宝宝,别开灯了,妈妈看看你。”
陆音停有点怔愣,他没有很清醒,也不知道夏思锦为什么要突然叫醒他。在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的房间里,夏思锦抬着他的脸,似乎哽咽起来。
“停宝,你以后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夏思锦声音很柔和,却发颤,“对不起,一直都没让你活得快乐一点。”
陆音停知道夏思锦是在为家庭关系道歉,可他想,夏思锦也很难受的,他们都不是自己选择要这样的。
他伸出手,抱住夏思锦,“不要对不起,妈妈。”
“别哭好吗,我不怪你的,”陆音停摇头,也开始掉眼泪,仿佛预示到某种令人伤感的结局,“不要说这些,妈妈,你怎么了吗?”
夏思锦尽量笑着,说:“没什么。停停,以后都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不要像她一样被束缚。
陆音停有点不舍,夏思锦却很坚决地抽开他的手,没头没尾地跟他说,她的房间里放着一个盒子,陆音停有时间可以打开。
翌日,陆音停得知夏思锦去医院的消息,极其忧愁,让司机送自己也过去。
司机却沉默着,未发一言。
陆音停意识到什么,问了好几位家里的保姆或厨师,都得到沉默和同情的眼神。
匆匆赶回的陆煦寒告知他,夏思锦昨晚被送去医院,现在在急救室,让陆煦寒别带陆音停过去,免得看到她的样子会难过。
陆音停听完,就掉着眼泪,让陆煦寒带自己过去。
陆煦寒看他一眼,向来冷酷无情的脸或许也因为妻子即将离世,显出几分脆弱和人情味。他本就是回来带陆音停过去的,不然也没必要跟他说这些。
夏思锦还在昏迷,陆煦寒在门外抽烟,离陆音停有一段距离。
陆音停透过那扇很小的玻璃,怔怔看着夏思锦消瘦的身形,眼泪啪嗒地掉。
陆煦寒又把他送去学校。“你妈说了,想让你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陆煦寒耐心跟小孩子掰扯,第一次像一个父亲的模样,“所以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别总是想着她,然后伤心。”
他低头看着陆音停难过的脸,默然半晌,说:“她想给你留下好的记忆,你别让她没法如愿。”
对小孩子几乎算是软性威胁,但陆煦寒也只能给出这样的言语。有效就行。
陆音停尽力止住眼泪,却不想跟陆煦寒说话,转头进了学校。
放学后,他去了江叙舟家。
他觉得很抱歉,要江叙舟来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可夏思锦不想让他去医院伤心,陆音停也只能想到来找江叙舟。
江叙舟被他半搂着,t恤几乎全湿,换衣服的时候,他想,陆音停真的是水做的吧。
陆音停还在抽噎着,不停地跟江叙舟说话,说自己跟妈妈的回忆,讲一些印象很深刻的事情。比如哪次生日,比如夏思锦教过他什么,好像不断的输出能让他暂时忘记很多东西。
江叙舟是个有耐心的倾听者——尽管陆音停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但也不重要,陆音停只是想跟别人说说话而已。
“可她怎么会突然生病呢,”陆音停泣不成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自顾自道,“好像是心脏方面的,她都没有跟我说过,以前也没有见过她心脏不舒服。”
江叙舟轻揉着他泪湿的脸,觉得这样下去陆音停是真的要哭断气,或者脱水。
“你有遗传的心脏病么?”他垂着眸,问陆音停。
陆音停闷闷摇头。
“那你妈应该是获得性心脏病,”江叙舟声音很冷淡,却让陆音停莫名平静很多,“一般是生活习惯和环境因素导致的。不过......”
江叙舟皱着眉,想起夏思锦很早就开始身体不适,这一年的课程也减少很多,只是陆音停还照常来。
江叙舟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缓了点语气,“她不是希望你好好生活,开心点么,”他伸手,拢着陆音停的脸,有些无奈道,“所以别哭?我没那么多衣服给你哭。”
陆音停低头,江叙舟的衣服果然又湿了很多,他抱歉道:“对不起,可我一直就这样的。”
总是很容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