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122)
“今天我生日,你咒我。”赵观棋忿忿不平,却也因为距离的缩近有些手足无措,“你来做什么?!”
手上猛地一轻,周景池夺了他手里的衣服:“挑得什么破树?”
“点的什么鬼香?”
“蜡烛是你这么摆吗?”
周景池看着面前那棵桑树,寿命不长,谐音绝差,当地人要不是养蚕,是绝对不会栽这样的树木。
“你凶什么凶?!”赵观棋扔了手里的钉子和锤子,伸手去拽周景池手里的衣服,“不关你的事,你管我做什么?你管我挑什么树插什么香!”
“把我衣服还给我!”
“走。”周景池充耳不闻,低头捡起钉子榔头,灭了蜡烛和香,装好供品,拿起瓶子里的酒浇了一道,赵观棋还是不动。
“你要拜祭,我教你,别折寿了。”他静了会儿,看赵观棋的神情,“今天你生日。”
“原来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赵观棋话里有话。
周景池没有回,他拎着东西,自顾自朝着小径走去,脚步放得很缓慢,不一会,身后果然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路过土地神,周景池驻足,等了会儿,见赵观棋从竹林里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扫了他一眼,走到前头去了。
松了口气,周景池回头看了眼土地神的龛位。
分手算什么,周景池在看到红包里的纸条时就浑不在意地想,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合该托着点这个生日。
即使赵观棋昨晚哭着说,他还没有分愿望给自己。
是吗?
周景池又可笑又悲哀地跟上前一个影子,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写给神仙的愿望,第一个就是希望那个和你说分手的人。
长命百岁。
第70章 可以不可以
临出去,周景池才看见那个司机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做他这笔生意,好在赵观棋车停得近,不用再出去打那个照面。
周景池去拉驾驶位的门,赵观棋就不说话地去拉后座门。
“你坐后面,东西放不下了。”
“放副驾。”
“......不吉利。”周景池顺口胡诌。
赵观棋没接话,缓缓走到副驾,周景池吐了口气,把东西搁到后座。
刚发动,躲过云朵的阳光射进来,照得周景池眯了眯眼睛,刚要伸手扳遮阳板,赵观棋干巴巴地开口:“......你怎么来的。”
“不问我为什么要来了?”他调整着座椅,问道。
“我问了你也不答我,有什么意思。”赵观棋靠着,头偏向窗外。
“那这个我也不答。”周景池驶出大门,和站在车外抽烟的司机擦过。
“你好烦。”贴了膜的窗户映出赵观棋的脸,他又看见那双浮肿的眼睛。不由得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赵观棋又对着窗户含沙射影,“你不相信我,也不要我......和我说了分开,为什么又要追到这里来呢?”
“就算我拜错了菩萨,烧错了香......”他自嘲地闷闷笑了两声,“也不要紧吧。”
“我们不就是陌生人吗,或者陌生人都比不上。”赵观棋看着飞速倒退的草木树影,笑得不轻松,“前男友,你不咒我死我都该谢天谢地了吧。”
不知道哪里拿来就用的准则,周景池闻言先是一愣,静了好半晌才开口:“你一晚上就想这些去了。”
“不然呢?”赵观棋低声说,“我该睡得着吗?”
“眼睛就是这样肿的?”周景池在红灯前停车,温声说,“我宁愿你骂我一晚上。”
“敷一敷。”
周景池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包蒙着塑料袋的冰块,往他腿上一扔。
“我知道很难看。”冰块的寒很快沁出来,赵观棋没有动,“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周景池开得很专注,速度适中,神态自若,赵观棋肿着一双眼睛观察很久,发现周景池并没有侧头看自己,哪怕一眼。
手耷拉到冰袋上,赵观棋挎着安全带埋下半颗头,抬手将冰袋压在脸上。
“回去也别哭了。”周景池目视前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容易发高烧。”
赵观棋埋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良久,久到周景池都觉得这茬不会得到回声的时候,身旁传来声音:“......烧死我吧。”
这样久,还是没有学会避谶,周景池在心里念了几句,没接话。
日头高起来,林荫乡道的车辆逐渐多起来,秋天两旁也依旧隐隐错错,早上追来的那层薄雾已经散了,周围的景致变得清晰。
山山水水起伏,这不是回月池的路,山峦树木的轮廓硬朗,手下的车辆平稳地行驶着,似乎乡道绵延没有尽头,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赵观棋脸和眼球都冻得疼,他微微侧脸去看周景池的侧脸,从握方向盘的双手,到起伏的胸膛,再到没有出场的梨涡。
还是没有胖一点,是他没用。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涌上一股难受,他闭上眼睛,决心不再看一眼。
肩膀被拍的时候,赵观棋快要在冰火两重天中睡过去,车载电台上那首《月球下的人》正要结尾,周景池替他按了安全带锁扣,正等他直起身子。
“脖子疼不疼。”周景池还拽着安全带。
“不疼。”赵观棋迷迷糊糊地回答了,才发现正和面前这个人闹别扭,又不愿多说一句谢谢,起身兀自下了车。
“这是哪。”赵观棋只觉得眼睛要被周景池带来的冰块冻到失效,胡乱问了一句,随手一扔冰袋,看着周景池等回答。
“你来过。”周景池弯腰取东西,“老房子。”
赵观棋一激灵,想到什么似的直起背:“我不要跟你拜一棵树。”
“为什么?”周景池看着浑站不安的赵观棋,浮肿的眼皮稍稍好了一点,脸色还是一样的铁青。
“这是你的树。”赵观棋垂下眼睛,找不出其他托辞,“我不要你的东西。”
周景池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一门心思扑在供品的摆放上,退后到赵观棋身边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从赵观棋口袋里顺手摸出只火机,蹲下去开始燃香。
赵观棋气不过,半蹲下去要抓。
周景池心里一紧,忙拿远了燃起来的蜡烛,飞溅出的几滴蜡液烫到手背上,他不自觉皱了皱眉:“你疯了,抢什么,烧到了怎么办?”
“我说了,不要你的东西。”赵观棋一字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周景池却看到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气愤。
“老天爷的树,关我什么事?”周景池解释一通,赵观棋还是并不赞同的表情。
他敛了神色,静静地看了会儿赵观棋,随后摇灭了蜡烛,朝那颗老樟树走过去。
赵观棋尚且没有争个上风,却要受这样的冷漠和摆布,他走近两步,不吭声,埋头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今天拜不了,选不到好树,难道一辈子都选不到吗。
他才不要在这里和周景池拜同一棵树。
正弯腰捡起第二个苹果,耳畔只听得刺啦一声,断了一秒,又是一阵撕扯布料的声音。
“你干什么?!”赵观棋睁大眼睛问。
周景池将从树干上撕扯下来的衣物随手一扔,陈年的衣物在太阳的照射下掀起一面铺天盖地的灰,周景池就站在那样的灰里,头发上落满了灰尘,就连睫毛也沾上些许。
“现在不是我的了,可以拜了?”周景池站在树下问他。
说是一个问句,到底也没有等待回答,周景池布好香烛台,摆好供品,香烧到一寸,他又拿了赵观棋的衣服往上钉。
一下一下,树干上多了一件拥抱的上衣。
赵观棋懵在原地,周景池在他前面跪下来。
“你不用跪,我替你。”周景池背对着他,捧在手里越过头顶的香冒着缕缕白烟,“可以朋友——”
“......可以替拜的,你不会念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