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一(41)
或许是体力跟不上,或许是被这种过分难得的氛围稍稍打动,孟斯故问:“还来吗?”
严竞侧过身,撑起脑袋看他,“还有一次。”
孟斯故缓慢眨了眨眼。
严竞的另一手伸出食指,静默地从他的眉眼处往下抚触,到了脸颊,再到下巴。
严竞问:“不想了?”
孟斯故觉得自己就算说不想,严竞也不会放弃。他们之间只剩这一次,今日不要,明日便作废,以后必定是两不相欠。
但是出于某种不健康的执念,他还是说:“要是我说不想呢。”
严竞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拒绝:“由不得你。”
于是第三次,孟斯故感受到了最为强烈的掠夺。
严竞夺走他的清醒意识,施以前所未有的侵占感。这种感觉令孟斯故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心慌,无论说多少次“轻点”或“不要了”都没被采纳。
严竞要他。
在这一刻,严竞更像是要无所顾忌地吞噬掉他,连带他的皮肉和他的心。
百年老树下再次被雨淋湿,他们也在最悲哀的时刻共同达到了身体的至高乐点。
孟斯故沉沉睡去后,严竞躺了半晌,始终没能入眠。他起身披了件外套,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关上阳台门,借着急风骤雨的声响点开了宋千帆发来的两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由无人侦察机传回总部,拍摄了原住民所在山林的爆炸情况——就在几天前,雇佣兵在“清道夫”的任务路线上又制造了两次小规模爆炸,第二次有原住民受伤的情况;
第二段视频是宋千帆偷拍的,拍了他妈妈在客厅责骂他的话语。
白天,失去联系多日的宋千帆打来电话,向严竞证实了自己此前察觉不妙的猜测。
“严竞,好消息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严竞依旧选择先苦后甜,“坏的。”
宋千帆顿了顿,这次没有依他的选择,自顾自道:“算了,先说好的吧。这几天他们不让我跟你联系,让我做了不少检查,今天才告诉我由我做接送员去和平区接你。到时候咱们能提前见着了,认识这么久,终于能一块儿合作一回了。”
由信息安全部的专员来做接送员,安排听上去实在蹊跷,也难怪宋千帆的妈妈大发雷霆。不过严竞没有深思,推测是因为宋千帆最为了解整个过程,派他出行能便于任务执行与保密。
严竞说:“嗯,你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另一个呢?”
“另一个消息是……你和孟斯故的护送任务有变化。周三当天,你按原计划护送曹专家回国,但孟斯故不能跟你走了,会有人提前一小时过去接他。”
严竞心里咯噔一下,“接他去哪儿?”
“你们去过的那片山林。雇佣兵故意在附近制造爆炸,无非是想引‘清道夫’的人或者联邦的军人再过去。这边已经派人手出发解决了,但是需要有人过去帮忙的同时跟那帮原住民交涉……”
比起与雇佣兵交战,与那些个中立村落的原住民交涉和谈判更要危险。现有的已经有人受伤的前提下,稍不留神,背后牵扯到的问题更多不说,命更是难以保住。
严竞顿时起了怒意:“孟斯故才刚在那片林子中枪没多久,这不就是要他去送死!”
“话也不能这么说。”宋千帆解释,“他经历过系统培训,当年在N独立国的战乱里待过,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总部应该是考虑到他刚接触过原住民,比随便派一个人去执行来的好。”
“我也接触过,我更合适,怎么不是派我去。”
严竞这话一出,宋千帆噎了一两秒,“你,你还有护送任务,怎么派你啊。”
严竞听出他语调的变化,严厉道:“别瞒我,还有什么你没告诉我。”
“没了,”宋千帆说,“任务变化的这部分就是这样,传达到我这里的具体信息不多。”
“宋千帆。”
宋千帆最受不了被严竞这么连名带姓地冷声点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们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每次严竞这么叫他就表明真正生气了,后果总是不好。
他无奈,只得妥协说:“哎,你别这么叫我,真没瞒你什么,就是部长让我给你传达这些话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他说,‘一个留下来支援,一个护送专家,必须都得完成任务,这是命令’。”
闻言,严竞沉默了,他怎么会不懂何为命令。
一个留下来支援,一个护送专家。看似有所指派,实则具体是谁留下来、谁回国,全凭严竞和孟斯故自行定夺。
严竞可以替孟斯故留下来的决定不满,可以为此气愤。
当然,他也可以主动交换,替孟斯故前往山林,换孟斯故平安回国。
问题在于愿意替孟斯故承担危险的人究竟是谁——严竞?亦或是在N独立国私占严竞身体一整年的K.E?
宋千帆在电话里好半天没听到严竞的声音,叹了口气,“看,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多想。其实他们不一定有别的意思,就算有,你也知道,是有人一直嫉妒你,看你不顺眼,想抓个机会大做文章罢了。”
严竞说:“他们抓住的机会是我的病。”
宋千帆顿时为好友感到无比心酸,为了和平付出那么多的人,因为身体里突然出现的人格而遭受怀疑,连任务都不得不多一重信任考验。
“没关系,你这次顺利回来就能证明你现在只是你,不会为了孟斯故做出格的事儿。毕竟是那个人格喜欢孟斯故,不是你。”宋千帆提醒,“对了,孟斯故那边你别心软啊,你也说过,他当初能被外派就说明他有过人之处,不用太替他担心。”
“知道了。”
“严竞,”宋千帆依然不放心,又在最后多问了一句,“你那天会跟我回国吧?”
严竞看着树下正认真研究老树介绍牌的孟斯故,攥紧了手里许愿的纸条,说:“放心,我有分寸。”
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整个深夜。严竞回想了太久,视频看完后,没再点触的手机屏幕已经自动暗了下去。
借着天空的光亮,他从暗了的屏幕上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
没什么表情,没什么辨认点——严竞眨眼,屏幕上的人也眨眼;严竞盯着屏幕,屏幕上的人也直直盯着他。
一时间,连严竞自己都有些恍惚不清。
他暂且放下憎厌,想问眼前的人会怎么选,是选择证明自己,还是选择护住孟斯故的命。
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答案跳了出来。
延迟的雷声巨响轰隆隆震破严竞的探究,以至于他到底没能理清这个出自本能的答案属于哪个人格。
第48章
离开边界城区的前一天,孟斯故是被楼下的吵架声吵醒的。
屋内不再空荡荡,孟斯故睁眼就看见了开着通风的阳台门以及旁边椅子上正拿着今日早报坐着看的严竞。
“你睡了很久。”见他坐起来,严竞放下报纸说。
听到这句“睡很久”,孟斯故看向时钟,居然到中午了。他平常从不睡懒觉,这会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严竞索取时下了狠劲,一点儿没心软。那三次着实耗尽他的体力,他现在动一下就觉得身上许多地方酸痛不已。
相比之下,严竞倒是能早起,看着也跟没事儿人似的。
严竞放下报纸,从桌上拿起纱布和药走过来,“夜里看你睡得熟就没再把你喊起来。”
“哦。”孟斯故干巴巴应了一声,尴尬自己因那事儿失力睡过去之余,拒绝和不拒绝的矛盾在脑中交战。
然而很快,孟斯故的担心在严竞的动作中占了下风。
严竞包扎得很利落,一点儿不像昨天晚上包的时候那么分心。
“行了。”严竞把剩余的纱布放回到医药包里,催促着说,“抓紧起来吃饭,把你自己的东西收好。”
孟斯故穿上衣服,问:“楼下刚才怎么那么吵,没出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