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86)
宁嘉青在原地望着闻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会宋韫小跑到身边,嘴里念叨着:“……这不是闻大哥吗?”
他侧过头,重复:“闻大哥?”
这几天宁嘉青还是头一次主动同她讲话,宋韫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点头,“我小的时候,记得周末他和他爸爸经常来我家,和我爸打橄榄球,一打就是一下午。”
她情不自禁地叹口气,“他爸爸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多零食,没想到现在成这样了……”
宁嘉青听她说着,侧过肩膀看向酒店楼后的停车场,又看向那辆粉色计程车。
十五分钟后,裴安推着闻珏到计程车前。
年轻气盛的黑人司机连说带比划,气愤不已。
他去趟卫生间的功夫,回来时后车胎已没了气。再一检查扎进个三四公分的钉子,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因为没带备用轮胎,还得去找地方维修,说到这司机气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闻珏安抚对方不要着急担心,汽车维修连同误工的费用他会支付。
若心里实在有气,裴安建议可以要求酒店调一下监控视频。
此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缓慢停稳,车窗玻璃下移到底。
宁嘉青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垂眼看向明显瘪下去的轮胎,“怎么,车坏了?”
闻珏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向宁嘉青,平声道:“大概是某个小朋友的恶作剧,正打算去调监控。”
闻言,宁嘉青低头摘下墨镜别在领口。打开车门,迈着长腿下车。
他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说:“从这里到加州至少四五个小时,等处理完再回去恐怕已经半夜了,不要为了小事浪费时间。”
宁嘉青打开钱包拿出一沓美金,递给黑人司机,告诉他距离酒店往西三英里处,有个汽车维修站。
美金的厚度远超更换轮胎和汽车租赁费用几倍,他脸上立马带了笑,嘴里说着感谢先生,上主会保佑你之类的话。
宁嘉青打开保时捷的后门,倚着车身示意两人,“我下午正好有空,送你们一趟。”
他看向闻珏,眉毛微挑,“地址,这下能告诉我了吗?”
第70章 暴风雨
宁嘉青将住处的地址输入导航,从太浩湖到洛杉矶大约五小时车程。
路途中难免尴尬,多半是闻珏主动搭话。
简单聊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对方三言两语地回着。
见他兴致缺缺,闻珏自知讨了人嫌,便渐渐不再说话了。
宁嘉青却又主动问:“寿宴当日还有八九天,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趁着人少,提前来送个礼。”闻珏看着窗外阴得黑压压的天,平声道:“当天就不来了。”
“提前有安排?”
闻珏轻摇了下头,声音透着疲惫:“这两年实在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听此,宁嘉青视线扫过后视镜,又看向前方,尔后漫不经心地问:“这次宋家的寿宴阵仗很大,能请的人都请了一遍。你一开始就不愿去,看来是有不想见的人了?”
停顿须臾,又问:“或者有些人许久不见,难道不想再见一见?”
气氛安静至极,只听见雨滴逐渐摔碎在车窗玻璃。
等不到回应的宁嘉青再抬眼,发现闻珏侧头靠着椅背,已经阖上了眼睑。
一旁始终不语的裴安,动作放轻地拿来便携腰枕,垫在他腰部与座位的空隙处。
随后挨得闻珏近些,一手绕过他的后背,试图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减少坐着睡觉对颈椎的压迫。
还没等碰到,车子兀然停在路边。
他抬眼,正巧与宁嘉青在镜子里对视。
这还是两人打照面一来,对方第一次同自己讲话:“满十六了?”
这话问得十分诡异,裴安自知比同龄人长相稚气些,可还没夸张到被认成未成年。
他犹豫着点了下头,说:“二十一了。”
说罢,又听见他问:“有驾照?”
裴安再次点头,“只是不常——”
话还没说完,只见宁嘉青解开安全带,一手去摸车门,“换你开。”
裴安微怔,没立即动。
宁嘉青回头,低眼扫过他放在闻珏腰上的手,哂笑:“怎么,不怕我疲劳驾驶?”
五分钟后,黑色保时捷再次行驶进雨幕。
裴安鲜少有机会开车,又逢雨天,所以他开得谨慎缓慢。
等前方道口信号灯变红,他踩着刹车缓缓停下。靠着椅背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帕,擦着额头和鼻尖上的细汗。
观察路况时,视线不自觉地瞥到车内的后视镜,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先前和闻珏隔着一个座位的男人,这会儿紧贴得几乎没有缝隙。
宁嘉青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闻珏,眼睫遮住了情绪,却具象化为一枚落在发间的轻吻。
而他的视线之外,闻珏却睁着眼,并没有睡。
到独栋时,雨已经停了。
阴云被风吹开几片,露出弦月的几缕冷光。
宁嘉青从一侧下车,绕到另一侧打算抱着闻珏进去,对方适时醒来。
“到了?”闻珏的眼睑被眼眶压出一条浅浅的折痕,他扬起唇角,朝宁嘉青说了声谢谢,绕过他看向车外的裴安,“扶我进去吧。”
已经伸出的手有些僵硬地收回,宁嘉青侧开身子。看着护工将人扶上轮椅,蹲下身子摆正闻珏的腿脚。
闻珏仰头看向宁嘉青,又谢过他,“开这么长时间的车,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休息一下?”
“正好渴了。”宁嘉青抬手看了眼表,面上似乎有些不耐烦,“就坐十分钟。”
进到独栋里,宁嘉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
和东南疗养村住处的装修布局近似,不同之处是没见一片绿叶。
他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问:“怎么不见你养花?”
“精力有限。”闻珏低头解着外套扣子,淡淡地说:“只留一盆在卧室,解个眼馋就够了。”
这话让宁嘉青撩了下眼睑,看向里侧主卧的棕色木门,“倒是想见见,是哪个‘小家伙儿’把你拴住了?”
闻珏笑而不语,把脱下的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此时裴安过来,说家里有鲜榨橙汁和杨梅果酒,问宁嘉青要喝哪一个。
没等他开口,闻珏在一旁说:“给宁先生端杯橙汁吧,他一会回去要开车,不能喝酒。”
而听在宁嘉青耳朵里,就是变相撵客。
他突然有些恼地站起身,理了理上衣,面上却无波动:“不必了。”
说罢,大步走向门外。
而房屋主人也没挽留的意思,对裴安说:“送一送宁先生。”
又轻声告诉护工,“关于我的病,不要告诉他。”
按照嘱咐裴安送人上了车,转身要走时却被对方叫住,从车窗递出一只手机,“留个你的电话给我。”
见他眼露疑惑,宁嘉青不疾不徐地说:“客人回家要报个平安,难道不是待客之道,闻珏没教给你?”
“……”
裴安只好将电话输给他。
宁嘉青把这串号码打回去,听到他兜里的震动声,才收了手机扔在一边。
却还不肯放人走,问:“这两年,他身体还好吗?”
安静两秒,裴安依旧冷淡着表情,官方道:“护工的职责是照顾闻先生的起居,身体指标的评估需要医生来完成。”
宁嘉青冷嗤一声,“说话这方面倒是跟他学得挺好。”
他又看了眼住所,尔后开车扬长而去。
打开卧室门时,闻珏正坐在窗台边看书。
见护工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人走了?”
裴安应声,视线移过对门前路况一览无余的窗户,落在书架中央的木制昙花上。
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拽过防尘帘将昙花遮住,“既然闻先生不想让他看见,以防万一,随时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