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118)
林琛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眼刃。
祁硕先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瓶药水,往林琛耳朵里滴了两滴。
滴完药祁硕开始掏他带来的吃的,他先翻出来一盒拌鸡架,“你昨天想吃的那个拌鸡架也买了,没放辣椒和蒜,你能吃。”
再就是一堆香甜的面包,“这是那个你爱吃的小热狗,里面还有一个咖啡蛋糕,都顺路带的。水果我买了阳光玫瑰,你要想吃别的再给我说。”
陈文轩看着满满一大桌瞪大眼唏嘘一声,“养猪不带这么喂的。”
林琛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爱死你了,吃饭吃饭。”
祁硕再掏出一双新的筷子给陈文轩,“你吃了吗?来点。”
“不了,我还得去接我对象。”陈文轩拍了拍祁硕的肩说,“那你先看着吧,要是看不过来给我打电话。”
祁硕点头:“嗯,估计挂四五天估计就出了。”
“行,我走了,你看着这祖宗。少吃点,这么喂下去出院得胖成球。”陈文轩走时趁祁硕不注意偷偷怼了林琛一拳。
“出去打死你!”趁着祁硕背过身林琛恶狠狠地说。
“耳朵还疼吗?”祁硕转过身轻轻捏了捏林琛耳垂上的耳洞。
“有点,但没昨天那么疼了。”
“吃饭吧。”祁硕将碗端到林琛面前,里面盛着他炒好的两个菜,“应该没有很难吃,我努力了。”
林琛用筷子夹了一口在嘴边,给出一个算不得中肯的评价,“还行,不是很难吃。”
“那就行,不好吃你就吃别的。”祁硕往碗里摘着葡萄说。
林琛像只大仓鼠鼓起两侧的腮帮子点点脑袋,“好。”
光顾着给林琛做饭祁硕还没来得及吃,他带饭的时候将锅里的菜全盛饭盒里了,后面林琛也没吃完,吃剩的半碗他接过扫了个底。
饭饱后林琛刚擦完嘴就来了困劲,住在医院里两天他将春困秋乏展示的淋漓尽致。 他嚼了两粒葡萄打了个饱嗝再舒坦地躺下,然后说:“陈文轩说你们阶梯今天打架了,怎么回事?”
大学奇葩多姿又多彩,睡前聊点八卦是最得劲的。
“六班的,听说在护理谈了一个我们级的,在临床谈了一个学姐,白天陪护理的上课晚上又和临床的自习,这周末给两人同时送了盒一模一样的水果捞。”
“哎我操哈哈哈哈,水果捞,笑死我了!然后呢?”林琛一张嘴笑都带得耳朵疼。
祁硕说:“你慢点乐,小心耳朵。然后今天上课前就来了一帮人,一人甩了一巴掌就走了。”
林琛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你们阶梯太有意思了,之前那个被抓到偷裤衩子的也是影像的,乐死我了。”
“都带点脑残。”
林琛咧着嘴和祁硕聊了一瓶葡萄糖的八卦,差不多天黑透后他打了几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
祁硕在旁边照看着最后半瓶药,液体所剩不多时他喊来了护士拔针,等棉球按到针孔止住血后,他才静悄悄关上病房门离开。
走到护士站时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梁春华的电话。
祁硕这会有点困,随手按下接听走进楼梯间,“喂,怎么了?”
“给你打个电话,交代点遗言。”梁春华的声音很平静,像在交代一件普通的事情。
“什么?”祁硕夜晚的困意瞬间被吓得全无。
“今天你爸来看我了,看见他那嘴脸我不自主想起以前的事,我到他旁边要钱他不给。我们吵架了,他知道我是个疯子,一点都没让着我!我当着他的面犯病了,他害怕了,抓紧跑了。”说到这里梁春华有一丝得意,但之后又接着哭哭啼啼起来,“我站在那楼顶上往下看,突然记起来我还有你。祁硕,我对不起你。”
祁硕皱了皱眉,他出了医院站在楼下点了根烟,裹住大衣坐在路旁冰冷的椅子上。
夜里寒意渐浓,风从树间吹过来他打了一哆嗦。
祁硕安抚着梁春华:“好好活着不行吗?没事你怎么又自杀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梁春华哭着说:“我不想活了,我一点都不想活了。”
祁硕说:“现在有点钱你拿出去花,你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房,你没住几年死了,不亏的慌吗?”
说起房子梁春华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了,只继续哭了一会然后小声喃喃,“不想活了,我真的不爱活。”
“有什么不想活的?你现在要是没了,那些房子怎么办?”祁硕见此尽量将话题往房子上引。
“这世上没一个人关心我,都想逼死我。”
祁硕揉揉眉骨叹了口长气,在寒风攥紧拳有些安慰不出什么了。
“不说了,不打扰你了。”梁春华阴阳怪气地说,“唉声叹气知道你不爱听,我这人就是命苦!”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通莫名其妙的死亡通知又莫名其妙的结束。
祁硕踩灭烟头鼻翼翕动两下,他靠在长椅上抬头望天,漆黑的夜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掏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框里打下:[癔症能不能痊愈。]
他清楚这通电话的来源,无非就是梁春华发病了。
不是好了吗?怎么会又这样。
但手机里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多少参考价值,看了一会祁硕熄灭屏幕继续往家走去。
最近为了方便给林琛带饭他都住在林琛家里。
厨房里祁硕抽着烟以来提神,小锅里的牛奶咕嘟咕嘟冒着小泡,他往里放了一小勺小苏打,又加了两大勺醪糟和一些芝麻坚果碎。
“我想死,没死成。”
奶香味的蒸汽顺着液面扑上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句话,一个不留神白色奶沫从锅边涌了出来。
祁硕立刻扭回煤气灶的开关,动作慌张还不小心烫了手。
“操。”
他攥拳砸了下灶台,又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胳膊在放下来时看着上面溢出来的胶褐色的奶圈,他有种想要摔锅的冲动。
但还是忍回去了。
两个月前他平白地选择相信医生的答案,可梁春华的状态一点都没有痊愈的样子。
玻璃上几滴小点在白雾在上面花圈,祁硕偏过头盯着窗外残缺的月牙,像被遗留下来的一点冬。
他心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祈盼与猜测。
祁硕拽了条抹布擦干净灶台上的小片狼藉,找出白糖往焦了底的牛奶醪糟里加了一大勺,算作最后的补救。
第二天的祁硕照常早起去医院送早饭,附属医院离得近,学校到医院有条专用通道,走路十多分钟就能过去。
医生说林琛必须得忌口,现在每天三顿饭都是祁硕在家里做好再送到医院的,但他也深知自己的厨艺,为了给林琛解馋基本都会再买一些好吃的零嘴。
林琛从小最怕的就是住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晕针,小时候感冒都是被强行拎去医院再买两个奥特曼才能哄好的类型。
再之后就好久没住院了,这次没想到会这么清闲。
课都不用上,饭是送到手边的,他只需要打着游戏张嘴嚼两下。
舒坦到快要直不起腰。
晚上祁硕送完饭都是直接去书店,再忙完下班已经八点多了,他还来得及没吃晚饭。
路灯拉长树影,他一个人刚掀起便利店的塑料门帘兜里的手机震动三下,都是林琛的消息。
[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我一个人呆着好无聊。]
[耳朵有点不舒服,想让你帮我点下药。]
[来的时候带份鸡架,么么,爱你我的宝。]
祁硕大致扫了一眼,按下语音回了句:“好,很快就来。”
他在离得最近的货架上拿了个面包,出了店边走边吃着。
等拎着鸡架到医院林琛已经睡过去了,他将鸡架放在一次性碗里,先帮林琛的耳朵点好药,然后洗了一碗草莓放在床头柜上。
再进门的动作吵醒了林琛,他靠在被子上伸了个懒腰,伸手揪起一颗草莓蒂打了个哈欠鼻音很重地说:“你最近好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