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90)
倒是章书闻跟没事人似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余愿兴冲冲地站起来,把彩色的人像给章书闻看,眼底盛满了期待和紧张,等着哥哥的认可。
肖像画里的青年眉眼清俊、挺鼻薄唇,和章书闻有七八分相似,笔锋虽然稚嫩,但不难看出下笔之人的用心,细致到每一道线条都精心修改过,以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画得很好。”章书闻如是说,伸手捏了下余愿的手心,“我很喜欢。”
余愿被夸得害羞地笑了笑。
章书闻又诚恳地对许知意道:“谢谢你。”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帮的是余愿,用不着你谢。”
许知意自然注意到了二人亲昵的动作,吸了下腮肉,有些不忿地皱眉。
余愿有孤独症,心智不若同龄人那么成熟,即使章书闻各方面表现都很得体,他依旧很难不带上有色眼镜看待对方。
章书闻想他所想,等许知意将要离开时,跟随着对方的脚步走到画室大门口。
许知意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却没走,而是懒散地靠在墙面,“你想说什么?”
章书闻并未因许知意对他的怠慢而有半分怨怼,语气依旧温和,“我知道你很关心愿愿,也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事情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的......”他顿了顿,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词,“不堪。”
许知意冷呵一声,心想抛去余愿有自闭症这件事,单论兄弟乱伦还不够难看的吗?但这句话到底太过刺耳,在喉里滚了滚没说出口。
章书闻说:“那天在画室,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许知意狐疑地看着对方。
章书闻感慨着,“在所有人眼中,我只能是愿愿的哥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谁都可以坦荡荡地对愿愿说出喜欢二字,而我不能。”
许知意震惊得猝然站直了。
“很奇怪吧,我也这样问过自己,怎么会有人对一手养大的弟弟产生异样的感情?”章书闻不适时地开了个玩笑,脸上却没有笑意,“放在旧时代,可是要被沉湖的。”
其实不管是古今,他这种行为都会被千夫所指,没有人会去探索他和余愿之间不可分割的牵绊,兄弟一词就足够成为他们不可跨越的山海。
但章书闻挣扎过、犹豫过,仍是迈出了这不可迈的一步。
许知意完全没想到章书闻会跟他说这些,毕竟他和对方的交情绝对谈不上能坦诚相待,可章书闻偏偏就这么简单地把自己的底牌亮在了他的面前。
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章书闻直视着对方,“因为我想你放心,我不是你想象中引诱自己弟弟的小人。”
许知意别过眼,“我没这么说你。”可他确确实实是这么想了,他咬牙,用章书闻之前的话反问对方,“好啊,既然你把话说这么明白,那以后呢?”
章书闻笑了笑,毫不犹豫地郑重道:“一辈子。”
“什么?”
“我说,我和余愿的以后,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许知意久久难言,他自认没有魄力和勇气在这个年纪谈一生,可章书闻说得很轻巧,仿佛往后那么多的年岁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宿命。
“你说够了吗?”许知意撇撇嘴,“说够我要走了。”
章书闻沉吟,“我跟愿愿的事情还请你保密。”
许知意转身就走,几秒后抛下一句,“我没那么无聊,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关我的事。”
嘴硬心软,大抵也是许知意的特质之一。
谈话就此结束。
在画室里等久了的余愿出来找人,“哥哥,我们要回家了吗?”
章书闻收回视线,接过余愿手中的画框,笑吟吟的,“嗯,回家。”
“壮壮的龟粮要吃完了,它长胖了好多。”
“那要给它减肥吗?”
“不要。”
“为什么?”
“我要把它养成大胖龟......”
月光像白流沙一般洒下来,将两道手牵着手漫步在大道的身影拉长,含笑的说话声随风渐飘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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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书闻悬心吊胆半个月,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许是他对郑智的震慑起了作用,又或者检举箱只是摆设,再或那点往事并不足以学校追究,总归是有惊无险。
直到冬末,章书闻才知晓郑智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无法偿还,早在他与对方起冲突的第二天郑智就跑路了,至今不知所踪。
章书闻是和从前的工友在公车上偶遇才得知这件事的。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据工友所说,郑智跑路后,起初的两个月高利贷还会每天去郑家讨债,或者到郑伟出没的地方堵人。
后来郑伟也不见踪影,就去章小月的工厂闹事,要她还钱。章小月哪来的钱给他们,任他们威逼利诱,最多也是挤出千百块。
高利贷的人彻底没有了办法,就时不时给郑家的门泼油漆,房东怎肯让他们这么糟蹋房子,章小月被迫搬了家,现在一家三口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工友直摇头,“那些人凶神恶煞的,鬼见了都愁。你说一个大男人干点啥不能养活自己,非得去借高利贷,苦了自个,累了父母。”
章书闻承认,在听见这些时,第一反应竟是庆幸早早地跟那家人脱离了关系,如今才不会被连累。
至于事发后章小月一字不言,大抵也知道没有脸面再联络章书闻。
人的怜悯心和同情心都是有限的,章书闻这些年看着章小月一步步地踏进深渊,如今得知此事,除了一声叹惋,给不了更多的情绪。
他只是有些感慨,人之命运,瞬息万变,善恶到头,终有业报。
章小月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于惨痛了些,而真正大恶之人从不会有愧疚之时。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更加冷冽。
章书闻带着一身寒霜打开了家门,刚站定就被扑上来的身躯撞得一个踉跄。
他揽住余愿的腰,抬脚把门掩了,将手里的袋子提高了点,低头笑说:“毛毛躁躁的,给你买的蛋糕要被撞坏了。”
余愿的眼睛像是小狗听见肉骨头似的噌的发亮。
章书闻拍拍他的后背,“想吃就松开。”
余愿在家里等了章书闻一天,很是黏人,蛋糕的诱惑力显然没有章书闻大。他不撒手,反而往灌了寒风的风衣里钻,毛绒绒的脑袋蹭在章书闻的颈部、下颌,又凑上去在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结束兼职的章书闻眉宇间有疲态,被这么一亲,微皱的眉心舒展,垂眸看余愿亮炯炯的眼瞳,明知故问,“干什么?”
余愿不说话,害羞地避开章书闻的目光。
章书闻随手把袋子放在桌面,捧着余愿的脸亲亲红润的唇,问:“好了吗?”
余愿抓住哥哥的手腕,是一个挽留的姿势,摇头。
章书闻又亲一下,“现在呢?”
余愿又摇摇头。
章书闻手心宽大,随手一盖就能将余愿的整张脸都蒙住,等余愿湿润的唇瓣啄上来时,只贴在了他的掌心。
许是他之前义正词严地不让余愿亲他,两人的关系有所转变后,余愿就仿佛要把这几年缺失的吻都补偿回来,时不时偷亲他一口,亲得他脸颊唇舌湿漉漉的都不罢休。
章书闻逗余愿,不让亲,余愿就着急地去扒拉他的手。等余愿彻底急眼,他才将人拥进怀里湿吻,双掌安抚性地在背后揉着。
只是这样,不做别的,就足以让微凉的体温逐渐发热。
许久,风衣沾染的寒意都褪去,章书闻才松开吮住的软物,看喘不过气的余愿,呼吸沉重地问:“现在好了吗?”
余愿软趴趴地坐下来,张着唇呼呼喘气。
章书闻揩去他唇上的湿润,平复呼吸,却仍觉得热,不由得脱了保暖的风衣和羊毛衫,让体内的燥热腾腾在空气中挥发。
他让余愿吃蛋糕,芒果味的,他在附近的甜品店买的切件,近来余愿很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