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87)
章书闻将他的手往后扭成一个畸形的角度,郑智顿时疼得啊啊惨叫,“你放开,有本事,我们再单挑!”
章书闻没兴趣跟无赖纠缠,一把将人摔到一旁,眉心嫌恶地蹙了蹙。
转过身,郑智嚷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
章书闻继续往前走。
“高材生章书闻高中嫖妓被学校处分,我要是把这事捅到H大,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等着.....”
房屋将日光劈成两半,章书闻慢慢停了下来。
郑智爬起来,吐了口唾沫,“到时候你和那傻子一个都跑不掉......”
那段狼狈的岁月仿佛已经远去,可如今再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度过高中三年,又是用怎样的血泪才换来今日?
他早就经历过了,无人会在乎真真假假,可这种痛吃一回就足够。
没有人能打碎他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更没有人能拿余愿威胁他。
章书闻的十指逐渐紧握成拳,他回过身,郑智已经骂骂咧咧背对他前行。
他弯腰捡起地面的木棍,面容沉着地快步上前,闷头一棍打在郑智的肩上。
郑智痛叫,更多的棍子精准地往身上打。
章书闻手臂青筋浮现,平静的神色下涌动着惊涛骇浪,他不顾郑智的怒骂、躲避,只是一下一下地下狠手,直到郑智蜷在地上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
章书闻膝盖抵住郑智的腹部,一手抬起木棍,一手掐住郑智的脖子,声音淬了冰,显现出一种极端却又骇人的冷静。他扯了扯唇角,“你大可以去向H大检举我的往事,被退学了也无所谓。但你知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能做什么事情吗?”
他缓缓地将嵌入木棍的钉子移到郑智的眼球前方,掐在脖子上的五指也猛然收紧。
郑智恐惧地闭上眼。
“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章书闻几乎用气音说话,“如果我不好过,我会杀了你。”
郑智喘不上气,“你敢......”
章书闻将钉子一寸寸扎入郑智的肩膀,铁锈味混杂着血腥气扑斥在鼻尖。他微笑着看郑智痛得突出的眼球,听郑智尖叫,逼近,“你尽管试试,但我发誓,我一定说到做到。”
章书闻松手让郑智吸入氧气,起身丢掉木棍,背着光,居高临下看惊恐瞪着眼咳嗽得涕泪横流的郑智。
半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让微凉的秋日一片片落在他身上。
好似又回到了从前惊疑不定的日子,他不知道前方是怎样的祸端在等着他。
章书闻的手微微发着抖,不若在郑智面前那般淡然。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怕被毁掉好不容易搭建的人生,所说的每一个字不过是掩饰惶然用来威慑郑智的妄语。
章书闻抬头望着辽阔的天际,人在苍穹之下是那么的渺小,任尔摇摆挣扎,喜怒哀乐都受风雨所控。
第72章
诸事不顺。
章书闻兼职过程中出了差错导致被扣一半薪资不说,出地铁还偶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
他没有带伞的习惯,在出站口等了十几分钟,丝丝细雨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有加大的趋势,不得已只能投身进雨雾中。
秋季的雨裹挟着寒意往他单薄的衬衫上扑打,钻进骨子里似的冷。等雨歇,想必冬日也将要来临。
四季里,章书闻最喜欢秋天,这源于回忆里那段灰蒙蒙的年岁。
春日有恼人的回南天,墙壁附着水珠,湿湿漉的地面一踩一个脚印,挂在窗台的衣物越晾越湿,就连被窝摸着都是潮润的。
炎夏的屋子像是蒸笼,呼吸间都是不显形的火焰,时常会有壁虎蟑螂顺着脏污的管道拜访家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吓人一跳。
冬季的寒冷是一座四面环绕的冰山,不见皑皑白雪,但冷意就像一把锋利的刃,能轻易地切断保暖的羊毛衫,冰刃贴着肌肤,撩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唯有秋日是还算好受,适应的温度和湿度,风亦是和煦柔和。
他停工不必出去工地时,跟余愿一块儿窝在干燥温暖的被子里,做酣畅淋漓的大梦,醒了不着急填饱肚子,偷得半日闲,懒懒地躺在床上聊天。
那时候的日子很清苦,可回想起来也并非毫无值得怀念的时刻。
章书闻放慢了脚步,从出站口到公寓的路道不短,没有遮掩,雨雾很快就打湿他的发缕。
他厌恶雨天,总是让他联想到许多痛苦的过往。
这些年他偶尔会梦见烟雨里的榕树,章雄和王如娟撑伞带着余愿站在树荫里,殷殷地送他前去中考,一个转身,便是永别。
瓢泼大雨越下越大,定格的画面逐渐褪去颜色,一只冰冷的手牵住他的指。
章雄和王如娟早已不见踪影,孤身的余愿懵懂茫然问妈妈为什么不理他。
章书闻浑身都湿透了,衬衫长裤贴在皮肉上,引起一阵阵寒栗。
这场雨还有得下。
好在当他淌水推开房门时,依旧能见到屋内等待他的身影。
余愿愣愣地望着门口满身水汽的颀长身躯,眼前的哥哥几乎可以用颓废二字来形容,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章书闻显露这样的情绪,以至于一时半刻无法做出反应。
等余愿要上前去时,章书闻却往旁边挪了一步,声音沙哑,“别过来。”
那是有些抵触、又更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的语气,仿佛余愿一旦靠近他,他所有的坚韧和勇毅就会在瞬间土崩瓦解,而他从来都不肯让余愿窥见他的卑怯。
余愿很想上去抱抱哥哥,因为在他的眼中,章书闻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可冰冷的口吻如同夜雨般蛰向余愿,他略显无措地站着,刚要伸出的手臂又默默地藏到了背后。
章书闻意识到自己的冷淡,张了张唇,“我......”
他其实见到了余愿手部动作的转变,却不知道自己隐隐在期待什么,又在失落什么,是他让余愿别靠近他,难道还能要求余愿不顾他一身的冰寒张开手臂拥抱他吗?
章书闻觉得冷,冷到他牙根都在微微发颤,冷到用笑容安抚余愿的力气都没有,最终他只是疲倦地吐出一口凉气,走进浴室脱下粘在皮肤上的湿寒。
余愿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失落地坐回床边。
前天章书闻回来的时候手臂上负了伤,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低迷,余愿急得团团转,章书闻还反过来安慰他只是出了一点小麻烦,让他不必担心。
余愿也很想相信哥哥的话,可是今天章书闻的状态比之前两日更为萎靡,他想为哥哥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章书闻甚至不让他接近,这让余愿更加感到惘然。
他像是寻觅不到榛子的松鼠,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爪子。
有什么办法让哥哥高兴起来呢?
余愿想到了那幅即将要完工的画像。许知意已经好些天没来画室,但信守诺言,今早给他发信息告知他后天会去墨轩,还说给他买了画框,等把章书闻的画像填补完成,能连画带框搬回家去。
余愿想象着哥哥见到他耗时多月才作成的画像时的表情,希望哥哥的面容能因此挥散几分阴霾。
他不由得又点开许知意发来的语音确认见面的时间。
章书闻一推开浴室门就听见了少年轻快的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你放心好了,肯定能弄完的。”
他抬头去看,余愿捧着手机,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笑,可瞧见了他,却“做贼心虚”似的敛了笑意,还把手机暗灭藏了起来。
章书闻太阳穴抽动两下,故作没有发觉余愿的异样,状若不经意问:“跟谁在聊天,那么开心?”
他分明都听到了许知意的声音,余愿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余愿也学会了撒谎?
章书闻的眼眸暗了暗,并未拆穿余愿拙劣的谎言,只是忽而越发的头昏脑胀了。
余愿依旧很关心他,殷切地拿着药膏边呼气边替他涂手上的伤。这些天章书闻时运不佳,手背的烫伤还没有痊愈,又被郑智拿木棍砸了小臂,幸而伤的都是左手,不太妨碍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