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61)
同行的伙伴急忙忙去捞,“诶,这个不用煮.....”
他们都知道余愿有自闭症,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对他做出某些怪异行为也不觉得惊奇了。
章书闻蹙眉看着无端端发作的余愿,沉声,“不可以这样。”
余愿神情倔强,紧抿着唇,仿佛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永乐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捞起来就行了。”
谁都没把陈永乐那句“吃醋着呢”的笑语当真,但余愿早就变成一只小气的雪纳瑞,不想哥哥对别人好,也不想哥哥吃别人给的东西,更不想哥哥有一天丢下他和别人生活。
他不是针对林晓晓,而是谁都不行。
章书闻还想说点什么,窥见余愿不甚明朗的神情,轻叹一声,到底没忍心再苛责。
聚完餐后,兄弟俩乘公交车回家。
两人运气不是很好,这辆公交车有些年头了,冷气不足不说,还混杂着难闻的皮革味和酸臭的汗味,整个车厢像是闷了十来年的酸菜坛子,一开门就掀得人胃里隐隐翻滚。
下一趟车要半小时后才到,天气太热,无法,章书闻还是护着余愿上车走到后排坐下。
余愿的情绪有些低迷,安安静静坐着。
章书闻被闷得不太舒服,也没有聊天的心情,只牵住余愿潮润的掌心,靠着闭目养神。
后排的窗没有关严实,湿热的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拂过章书闻的耳边,与此同时,还有一点温热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如同确认主人气味的小狗,轻轻嗅着。
章书闻睁开眼,和近在咫尺的余愿四目相对。
余愿的眼瞳很亮很黑,没有半分杂质墨一样的颜色,这么浓厚的色彩,章书闻却能透过这双眼睛清晰地看到里头不断跳跃着的、滚动着的物质。
他被这样热烈的、灼烫的视线蛰得清醒了几分,连声音都微微沙哑,“看我干什么?”
余愿今天格外的粘人,刚刚在火锅店的时候就挨着章书闻不肯动,现在更是不顾在公众场合拿手圈住了章书闻的腰腹。
幸好这个时间段车上没什么人,也无人会注意到他们亲密的姿势。
章书闻倒没有拨开他,问:“不舒服吗?”
公交车行驶过减速带,颠簸了两下,章书闻条件反射地扶着余愿的背稳住对方。
余愿的手臂也越圈越紧,像抓着他在尘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许久,久到章书闻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嗫嚅着道:“不要嫂嫂......”
章书闻没想到余愿是在介意这个,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别听陈永乐瞎说,没有的事。”
余愿瘪下去的心情又一点点地饱满起来,他还是抱着章书闻,扬着脸,期待地问:“以后也不会有吗?”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章书闻才成年没多久,他的人生刚刚起步,有那么多的不定数,他没有办法做出保证。可是按照普通人的轨迹,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那句送给林晓晓的祝福也会降临到他头上——遇到一个喜欢的、也真正喜欢他的人,结婚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当然,一切前提是对方能够接受余愿的存在。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因此,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愿愿呢?”
余愿答得毫不犹豫,“我只要哥哥。”
被需要的感觉让章书闻哑然失笑,光影落在他的眉目,让他更加耀眼了。
他随意地揉揉余愿的脑袋,还未接着说话,公交车已经到站。
“下车吧。”
往后的事往后再想。
第51章
两个多月的假期,章书闻又回到了工地。
余愿还是在附近的工厂给人家打包快递,他现在做得越来越熟练了,怎么折纸盒子,怎么放泡沫袋,怎么贴标签和缠胶带,每一个步骤他都牢记于心。工厂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小风扇对着他吹,根本没法缓解酷热,每天他都干干爽爽去,又带着一身濡湿的衣物回家。
这无疑是份苦差事,余愿却甘之如饴。
他最高兴的就是每半个月结算薪资的时候,能把自己赚来的钱和哥哥的一起放进铁盒里,尽管只有薄薄的一层,可那是他“有用”的证明。
章书闻也猜出了余愿的小心思,因此即使有好几回在见到余愿手指上细小的伤口,想让对方把工作辞了时,最终亦没有开口。
八月中旬,发生了一件事。郑智所在的棋牌室聚众斗殴,有个中年男人腹部被捅了一刀,围观群众报了警,民警逮捕了所有涉事人员,郑智俨然在其中。
这件事可大可小,郑伟和章小月四处奔波,也没能将人捞出来。好在郑智并非主事,只拘留了七天。
拘留结束的那日是章小月去接的人。短短几日,郑智在所里受了不少教训,脸上全是被打出来的淤青,肿得像个猪头,整个人怂了不少。
可面对着章小月,他消散的气焰又刷的一下升高了,气汹汹地埋怨父母没本事,连拿钱疏通都做不到,“我哥们当天就走了,你们倒好,把我留在里面受苦。你知道我这七天怎么过的吗,那群王八羔子,以后在外边让老子碰到非得扒掉他们一层皮不可。”
章小月虽然是恨铁不成钢,但多年来对儿子的溺爱却是改不了的,见到郑智一身伤,心疼不得了,也没有责怪儿子不客气的话语。
母子俩回家的时候碰到了章书闻。
章书闻已经很长一段没有和郑智碰过面,但郑智这种早从根底就烂掉的人,是怎么样的境况也不足以为奇。他也不再对章小月抱有“迷途知返”的希望,某种程度来说,有时候章小月一直糊涂着反而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章书闻跟姑姑打了声招呼,无视了郑智挑衅的眼神。
“他跟那傻子还赖在这儿呢?”
走到家门口还能听见郑智故意拔高的音调。
防盗链子叮叮当当响,门一开,章书闻就伸手捂住余愿的两只耳朵。
余愿不明所以地抬起圆眼。
章书闻压低声音若有其事地说:“有狗叫,很吵。”
余愿闻言好奇地歪着脑袋望向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依稀的人声。
章书闻把人推进屋里反手锁了门,轻笑道:“被赶跑了。”
余愿不疑有他,“是什么样的狗狗?”
“癞皮狗。”章书闻不假思索,“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烂疙瘩。”
余愿想象了下,摇头,“那没有人喜欢它.....”
章书闻忍俊不禁,“你说得对,我也讨厌。”本来就是诳余愿的,眼见余愿还兴致勃勃想要继续这个话题,他道,“不理那只狗了,先想想我们今晚吃点什么?”
“绿豆汤!”
这样热的天,其它食物都丧失了原本的美味,只有冰冰冷冷的糖水能勾起人的食欲。
章书闻笑,“吃不腻吗......”
哗啦啦的水流声盖过了低语。
正对着的楼上却吵吵嚷嚷。郑智嘶的一声捂住脸,“妈,你这什么破药水,那么痛?”
章小月好声好气地劝,“我特地跟你红姨拿的,港货呢,听说效果很好,你忍忍。”
“我自己来。”郑智一把夺过,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上药。
“小心别涂到眼睛......”
郑智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你能不能别罗里吧嗦的,我都说自己来了。”
章小月被儿子厌烦的语气伤透了心,凄凄哀哀地说:“你在局里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以后老实本分地找个班上,不要再让我每天心惊胆战了。”
“你懂什么?”郑智翻了个白眼,“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又不是傻叉,难道就杵着让他们打啊?”
章小月是说服不了郑智的,她红着眼睛,忍不住拿儿子跟章书闻对比,念叨着,“你要是有书闻一半让人省心就好了。人还是得读书,他这次考上了H大,以后出来肯定能找个体体面面的好工作......”
郑智哐的一下把药瓶砸在桌上,恶狠狠说:“我还没嫌你没本事呢,你倒先数落起我来了。我兄弟的爸妈都给他们买房买车,我连个屁都没有。你要真那么稀罕章书闻,认他做儿子去呗,大学生了不起啊,我看他那假清高的样子就觉得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