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会说话(23)
好在明面上大家对余愿还是客客气气的,倒也没有出现过故意孤立或恶性欺凌的事件。这得益于初一三班有个好班长,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男男女女都跟她玩得来,有了她维护班风,自然也就无人会欺负余愿。
余愿的成绩还是老样子,两个老师似乎也放弃在他身上下功夫了,不再把他叫到办公室训话,因此这个学期他过得还算轻松。
他依旧喜欢沿着直线行走,一旦前方有阻碍物就会停下来等待,一路走走停停到最近的公交站,只是今日多了两个不速之客拦住他的去路。
“这就是愿愿吧?”
妇人五十多岁,眼窝凹陷,黑瘦,穿着灰色的花衫和宽松的布裤,见了余愿满是褶子的脸笑开了花。
余愿不认识她,却认识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正是余鸿。
他被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秀气的眉头拧着,盯着妇人瞧。
“哎呦哎呦,这张脸长得真俊。”
看清余愿的长相后,妇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抬手就要去摸余愿的脑袋,余愿受惊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我是奶奶。”
余愿从小被教育要尊老,即使被妇人的举动吓到,也没有表现出厌恶。他只是焦躁地握住了十指,视线越过妇人的肩头,企图往前走。
“诶诶诶别走,让奶奶好好瞧瞧。”
余鸿挡住余愿,啧道:“你怎么回事,奶奶跟你说话也不应,你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在余愿的视角里,余鸿的嘴巴一张一合喷出来的全是火苗,五官也幻化成了密密麻麻的獠牙,他唯恐被烈火焚烧,又想到答应哥哥的事情,转过身拔腿就跑。
余鸿立马去追,“跑什么?”
妇人也挥着手跟上去,“愿愿.....”
余愿飞奔进校门,门卫拦住追赶的二人,“干什么?”
“那是我的乖孙。”
门卫看向余愿,“你认识他们吗?”
余愿猛地摇脑袋。
余鸿气急败坏,“连你老子都不认.....”
轮班的主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温声让余愿打电话给家里人,继而出去和余鸿二人交涉。
等王如娟匆匆赶到时,余鸿和母亲已经离开了。
王如娟来得急,额头上都是汗,喘着气跟主任道谢,又确认余愿无事,才载着余愿回家。
她怒冲冲地拨通余鸿的电话,“我说了愿愿是我一个人的,跟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别再去学校找他。”
余鸿死皮赖脸,“我妈她一个老人家要见见孙子怎么了,你不就气我们没给抚养费吗,我们现在肯出钱了,你还不乐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如娟撂下一句“谁要你的臭钱”就掐断了通话。
她疲惫地瘫坐下来,拉住余愿的手,“以后放学妈妈去接你。”
“那是奶奶和.....”余愿不确定地问,“爸爸吗?”
王如娟深吸一口气,“不是,你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在你还是一颗小种子的时候妈妈就把你种在花盆里,每天都给你浇水施肥,十个月后就长出了一个你.....”
这套说辞余愿从小听到大,小时候他深信不疑,可是上个星期的生物课他听得很认真,他知道自己是妈妈肚子里的一颗小小的胚胎长成的。
不过余愿依旧愿意相信妈妈的话,因为他只要有妈妈的爱就足够了。
王如娟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哥哥好吗?”
余愿嘟囔,“为什么?”
“中考对哥哥很重要,别让他分心。”
“好吧。”余愿点点脑袋,“那我等哥哥考完试再告诉他,我没有搭理喷火龙。”
“什么喷火龙?”
王如娟没等到余愿的回话,只拍了拍余愿的手,再三嘱咐往后放学一定要等到她去接才能露面。
这之后,余鸿的母亲蔡芬又到学校去找过余愿几次,王如娟的态度很强硬——从她和余鸿离婚带着余愿走出余家那一刻起,母子二人就跟余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哪能没有关系,愿愿他可是姓余的,你再怎么否认,他也是我的孙子。”
蔡芬见软的不行,干脆耍起赖来。
王如娟被老太太气得发抖,“暑假我就带愿愿改姓去!”
电瓶车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街道,妈妈单薄的背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脊。
她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发上却掺杂了银丝。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再慢一点、再慢一点苍老,永远为她的孩子遮风挡雨。
春日细如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章雄在卸货的时候不小心被木板砸到后脑勺,当即流了一大摊血,到医院缝了好几针,被迫休工。
医生建议他拍片,但章雄没有医保卡,舍不得这个钱,忍着眩晕回家歇息。
公司赔了两百块的营养费,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他头上缠着绷带,这事儿是瞒不住章书闻的。
王如娟和章书闻轮番劝章雄谨遵医嘱。
章雄却很固执,“不用拍片,真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休息个几天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到了下半夜章雄就开始呕吐个不停。
章雄人都站不稳了,王如娟和章书闻一大一小艰难地扶他下楼打车,等了好一会都没人接单。不得已王如娟只好联系章雄的工友,让人用三轮车载着章雄去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章书闻第二天有考试,王如娟没让他跟着,“你睡吧,阿雄有我照顾,明天的早餐钱我放在冰箱上面了。”
工友也摆手,“书闻,快回去。”
三轮车开动,突突声在寂静的深夜响彻。喘息未定的章书闻看着车子远去,脸色青灰的章雄靠在王如娟的肩膀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章书闻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他打量着狭窄的出租屋,疲劳地躺回床上。
情况外的余愿喊他,“哥哥.....”
章书闻低声,“别说话。”
余愿当真不再出声,只是挨了过去。
章书闻喉结滚动,翻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余愿的肩膀处,他闭上眼,紧皱的眉心难以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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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的作话之:哥哥就是坠好的!
第20章
因为前一夜没睡好,再加上挂心章雄的伤势,翌日的考试章书闻很是心不在焉,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排名出来后他往下掉了五个名次。为此班主任还把他叫去谈心,希望他能在最后的冲刺阶段沉住气。
章书闻自然不会为自己的退步找借口,并未告诉老师家里的情况。
章雄是中度脑震荡,要留院观察,这几日王如娟工厂医院家里三头跑,忙得脚不沾地。明天是周日,章书闻终于得以到医院探望父亲。
他主动揽了家务活,起了个大早,淘米煲粥,又把昨晚留下的碗给洗了,还把地面拖了一遍,做完这些去叫余愿起床。
余愿知道章雄的脑袋被砸出了个口子,今天他们要到余愿去看望叔叔,因而一点儿也没有赖床,迷瞪着眼脱掉了睡衣。
章书闻看他动作慢腾腾的,扯过早就准备好的短袖套到他的头上。余愿还以为章书闻是跟他在玩闹,正想眯着眼笑,瞥见章书闻冷沉的神情,抿住嘴不敢出声。
他察觉到这几日有朵乌云总是笼罩在章书闻的脑袋上方,怎么赶都赶不跑。
盛在碗里的粥已经晾凉了,章书闻沉默地吃着早餐,边回陈永乐的消息。
陈永乐待会会和他一起去医院,等探望了章雄,两人打算到图书馆学习。
章书闻有点赶时间,抬眼问:“吃好了吗?”
余愿碗里还剩个底儿,章书闻脸色严肃,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他心里有点打鼓,点点头,又摇摇头。
章书闻皱眉,“是好还是没好?”
余愿抿住唇,只瞅着对方。换做往常,章书闻面对余愿模棱两可的回答会极有耐心,但近来发生太多事情,他没有办法细致地去猜测余愿的想法,只叹了声,伸手收走了余愿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