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14)
小球跟他很熟稔,甜甜地说着:“唐棠棠舅舅,我想吃小肉丸。”然后自己爬上一张椅子坐好,左顾右盼:“唐棠棠呢?”
唐连也落了座,耐心地回答:“今天周末,唐棠棠回自己爸爸妈妈家住了呀。平常他住在叔叔家,是方便读书。”
小球明显有些失望,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那小表情,怪老气横秋的,唐连一下子被逗笑了。
他下意识望向段顺,段顺的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眼微微弯着,山水画似的内敛温柔,只是看上去有点疲惫,饱满的两瓣唇是苍白的颜色,像是渴水的花,佝偻的腰背就是失水干枯的茎叶——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生活希望似的,再没点好消息传来,就要整个拦腰枯断凋零死去了。
见他看过来,段顺很快垂下眼眸,两瓣唇也略拘谨地微微压了下去。唐连霎时间有点失落,因为他知道,那双眼睛不是因为害羞才躲避他。
不过他也不气馁,段顺虽然没说过喜欢他,但从来没抗拒他的靠近,成年人的爱情充满着这样约定俗成的互相试探,这才哪到哪。对于这个沉默美丽的男人,他有耐心也有这个自信一步步敲开他的心。
而要拉近彼此的关系,他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段顺为什么突然疏远起了他。
“小顺,我还没定酒,一起去挑挑?我存了几瓶好酒在这里,看你想喝什么。”
段顺抬起了头,顿了顿,为难道:“我喝不了酒。”说完,见唐连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暗示,唐连要跟他单独说话。犹豫了几秒,反而率先站起来,“好吧,挑你想喝的就行。”
这还没完,又摸了摸小球的头发,嘱咐道:“乖乖的,不可以玩刀叉。上了菜爸爸还没回来的话可以去请服务员姐姐帮忙把肉丸切成小块,能自己吃饭吗?”
小球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微微放下心,正要跟唐连离开,又见孩子眼巴巴地盯着他,无奈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下午已经看太久了,今天只可以再看半小时。”
“好!”小球马上笑开了,兴高采烈地接过手机。
“小球真懂事,”去酒柜的路上,唐连半开玩笑地拿肩膀撞了撞段顺的肩膀,“不过今天可是周末,玩一会儿手机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对他太严格了。”
“还好吧。”段顺侧头看了眼唐连,不太高兴地说:“刚才如果是你在教你的孩子,我不会插嘴。”
“抱歉。”唐连连忙举手投降,“别生气嘛,我只是感慨,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早慧,你很不容易。”
孩子早慧大多是基于家长的疏忽和缺乏关心,段顺本来没在意,只是可能这几天太患得患失,耳朵也变得敏感,听着唐连这话好像埋怨他刻薄小球似的,于是忍不住想强调:“我又不是害他,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唐连表情苦恼又尴尬,那样子,就差指天立誓表明自己和段顺是一伙儿的了。
第10章
傍晚六点,温励驰的书房门被敲响,他的左手边是一份很厚的资料,有被翻过的痕迹,里面是段求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个人资料,包括出生时间和地点,从婴儿时期到现在所有的行程轨迹,等等等等,事无巨细。
他全都看过一遍,资料和段顺所说,全部吻合。
右手边是个IPAD,正在看的内容标题是:择园攻略!北市10所顶级国际幼儿园大盘点。早在门响前他就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从旁边拿起止咬器,头也没抬,戴上,说了声:“进。”
门被打开,橘黄的落日泄进来,高跟鞋声又响起,办公桌对面的真皮座椅被拉开,有人落座,伸出精心做了美甲的细长手指在办公桌上不耐烦地叩了叩,“我说,你能不能对别人礼貌一点。”语气是抱怨的,撒娇的,可那声音又低又沉,比抽了几十年烟的老烟枪还要喑哑,“我不奢求你给我拉椅子,好歹看我一眼吧?”
温励驰没什么感情地抬起眼,他如言看过去,对面的人一头长直黑发,白皙高挑,穿一条熏衣紫的吊带长裙,平坦的胸口上方,两根对称凸出的精致锁骨,是素颜,可就是没有妆饰,那五官也极漂亮极夺目,一双眼款款情深,像钩子,像闪闪发光的宝石。
温励驰自认足够挑剔,对着这张脸,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这是金桥,近几月炙手可热的omega男明星,特立独行,喜欢穿所有美丽的裙子和高跟鞋招摇过市。
温励驰和他的交集,始于他从前的税务筹划师金杉,金桥,是金杉的继弟。
和他一样,金杉也是大家族出身的alpha,光鲜的身世,相似的社会背景,让两个从小备受家里希冀的继承人从小就社交密切。
金杉比他大几岁,两人一同跑过马,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家族聚会,算得上是发小。金杉毕业后,先去到了美国发展,后来受他邀请入职温氏,主要帮温氏评估每一宗涉外贸易里合同的税务相关问题。
温氏财团一向无懈可击的财务部门,就是金杉带来的团队一手建立起来的。
一年前,金杉私人投资失败,从金融街的顶楼一跃而下。
临终前,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温励驰,求他照顾金桥。家庭重组没几年,金家父母就双双罹难,所以虽然是继兄弟,金家两兄弟却完全是相依为命长大的,温励驰知道金杉一直很疼爱这个弟弟。
可即使世上有牵挂的人,他还是那样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树过高易摧,人过刚易折,温励驰从不随意评判金杉的选择,但经常,为这个自负骄傲的老朋友,他总是感到很遗憾。因此,在联系到金桥,并知道他决定在葬礼以后离开伤心地,准备回国来发展后,他对这个故友的弟弟一直多有照拂。
“你最近不是在拍戏么,拍完了?怎么有空来找我?”
“如果你说的是半年前你找人帮我联系的那部电影,是的,拍完了,进另一个组都两个多月了。”
“是么。”温励驰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疑惑了一秒钟,“什么时候上映,我让周少言去联系影城,跟上次一样,包一周,你觉得呢。”
“哥,我叫你亲哥了。”这人,不上心就算了,装还装不像,金桥埋怨,“那是部献礼片,半个月前上映的,现在都下线了……广告铺得满互联网都是,您是山顶洞人吗?”
“这样么。”温励驰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松了口气,放下IPAD,他抬起手晃了一下手腕,那块公价不过几百万却被拍卖到两千万的名表,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摘下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牌子,太浮躁。”
“随便啊,扔了都行。反正我现在火了,不用再靠你拉资源了。”金桥抱着手往后一靠,豪气得仿佛他才是那个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富豪,“不过你温大董事长的名头确实挺管用啊,你不知道,你戴上这块表,别说圈里其他人,就连我老板都以为你是我的alpha,那嘴脸,别提变得多快了。”
“娱乐圈是名利场,捧高踩低再正常不过,大环境差没有办法,你的事业步上正轨了就好。”
“你最好了。”金桥嘻嘻地笑。
“我会一直这么好,前提是你听话。”温励驰面无表情地瞧他一眼,“之前打电话你假装听不懂,那我当面再跟你说一次,我最厌恶别人骗我,阳奉阴违的事,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
他指的是几个月前金桥求他配合炒作的事情,当着他的面,金桥花言巧语,哄他说他只要戴着那块故意高价拍来的表一会会儿,等记者拍完照,来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候回答说“金桥是我弟弟”,让金桥借势得到老板重视就好了。
他帮了这个忙,将那块表戴到了手上,可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就把他写成了金桥的男朋友,金丝雀背后的神秘金主。
他不是没为此生过气,但金桥实在太会撒娇太缠人了,脸皮还厚,他并不吃这一套,但俗话怎么说,虱子多了不痒,他要真计较这些绯闻,生意也不用做,天天就绕着圈和金桥打太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