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98)

    长松真人在路上已经收到安泽余密信, 他明白此时绝无胜算, 是以便以拖字为主, 唯有拖到顾承安化龙, 人间才算有一线生机。
    金光笼罩着的云团之中隐约有龙在翻滚，龙吟声渐渐微弱，却依旧带着神兽威压, 让诸多妖物无法动弹，为人间减轻了许多负担。
    在他还在化形完全之前便有如此威能，化形之后的力量可想而知。
    长松真人的想法与沈清石相差不多，只是沈清石除去硬碰硬之外别无他法，但长松真人却有旁的选择。他与清云真人同样出自乾府，两人一前一后拜入同一人门下，距今有多少时日，饶是他们自己也不太清楚了，师兄弟之情谊向来深厚。不过，这三十多年来清云真人的计划瞒过了天下人，这天下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这个师兄，所以，这情谊到了今时，是要大打一个折扣的。
    即便如此，清云真人的回答还是让长松真人本就往下一沉的心再紧了紧。
    清云真人道：“死人口中，是没有骂名的。”他的目光转向长松真人，“我知道师兄想要劝我，然而这世上，并非事事都能相劝。”
    长松真人不动声色看一眼头顶青龙的模样，才说：“这世上也并非事事都能如人所愿，清云，天道本就艰难，一切自有定数，绝不是一个你我能够轻易撼动。当年之事，自然是广云宗对不住文茵、对不住你，可若你因广云宗的罪孽迁怒人间，又会有多少个文茵、多少个你命丧于此。”
    清云真人眼中有赤焰颜色摇晃，他盯住长松真人，“我曾说过，乾府不该出世，你也不该为了这满眼皆是罪恶的人间前来送死。”他下颚线条冷硬，唇上唇下须色已至雪白，愈发显得他绝情，那眼中恨意也愈发清晰，“况且，当年的罪孽，怎能是一个广云宗就占全了的，那日，贪图广云宗所赠灵宝而劝我不要计较之人，每一张可憎的嘴脸都被我刻在心中！师兄，你告诉我，身为文茵道侣，明知她被奸小所害，明知她，死于贼人之手，我却不能为她报仇，而那败类却怙恶不悛，让我视而不见便是我该做的吗！”
    长松真人没有答话。
    “不，”清云真人道，“我该做的，如今我正在做。当年我来不及做的，如今，也是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长松真人问：“连乾府，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吗？”
    清云真人语气归于平淡，带着一股诡谲的森冷：“我劝过你，乾府不该出世，是你一意孤行，也是你要让乾府万万年传承自此断绝。”
    “那万剑宗呢？”
    “我给过清石一次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与我无关。”
    长松真人回望着眼前这双充斥着血色的双眸，恍惚间，面前人忽然陌生起来，再也不像是那个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弟。这个念头令他心痛不已，“既然当年文茵之事让你如此悲苦，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何用，莫非我告诉你，你便能同整个修真界作对吗？”
    “为何不能？”
    清云真人一怔。他眼中血色浅淡只有一瞬，“不要再让我回头了，师兄，我已不愿再回头了。血债，就只能以血来偿！”
    长松真人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如此，那便先用我的血来偿吧。”他手腕一抖，如银璀璨的拂尘在月色下丝丝缕缕落下，他摆出一个起手式，“你我师兄弟也许久未曾比试，如今你的修为高于我，我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杀了我，人间于你，再无阻碍。”
    清云真人蹙眉：“师兄，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逼我。”
    “怎么样算是逼你，怎么样又算是不逼你。”长松真人反问一句，“难道任由你屠戮人间、任由你铸成大错，才算我应尽之责不成？”他抬手往陵平山顶一指，“苍月、时维几人已被你逼入绝境，清石也重伤垂死，这便是你想要的下场吗？还是要等万剑宗死绝，你才肯罢休！”
    清云真人眼中血色愈深：“只要不与我作对，万剑宗不必死绝。”
    “你想杀的是顾承安，他是万剑宗的弟子，也是清石的道侣，他们如何能不与你作对！”长松真人说着，已经看出清云真人神色不对，他欲上前一步，却被对方下一刻露出的凶戾止住了动作，“清云？”
    “既然不想走，那便留下吧！”
    清云真人削薄嘴唇往上勾起，僵硬的笑容使他看上去更加古怪，长松真人抽身急退：“清云！”
    可这道声音被清云真人视作耳旁风，他理也不理，双手掐诀运起灵力长松真人而去，这一击丝毫没有留情，长松真人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躲闪不及，所幸没有受伤。他难以置信清云真人竟果真对他动手，单手握住拂尘遥指过去，正要开口时才发现对方浑身散发着的煞气。
    “你，”长松真人声音干涩，“入魔了？”
    看他如今煞气浓郁，入魔一定已久，长松真人看着他赤红的双眸，暗恼自己竟浑然不知。
    清云真人倏然停在原地，他狠狠闭眼，一息后睁眼看向长松真人：“此时离开，我必不拦你！”他语气焦躁，不复方才冷色，脸上也收敛不住痛苦，“回到乾府，不要再来了！”
    长松真人抬头再看一眼青龙，记起十四年前在通天井前见到顾承安时场景，不由喟叹。他见面时便为顾承安卜过一卦，却只能从卦象上看出顾承安身怀乱世之兆，可他从未想过，十四年后，人间的存亡，竟要将希望寄托于此子身上。
    再看清云真人，他被体内煞气折磨、被恨意折磨，忍到此时才失去理智，已是他压抑不知多久的结果。
    “罢了，”长松真人垂眸便能看见脚下众人眼中殷切，他无法弃人间于不顾，只能说，“你已成魔，乾府早晚避不过这一场，何必苟且偷生。”
    他一句话散在风里。
    下一刻，两人交错而过，已隔空对了一掌！
    长松真人在合体后期圆满之境停留千年，突破至大乘境用时也不若沈清石这般仓促，与清云真人交手虽说也很吃力，可全力应对能拖的时间更久一些，除此之外，就只有等。
    等顾承安化龙，或等沈清石伤愈。
    可沈清石直到重伤至经脉断裂才肯住手，要他伤愈何其困难，那么仅剩能选的一条路，就只有等待顾承安化形完成，否则长松真人若同样不敌清云真人，那一切就该尘埃落地了。
    安泽余将面色苍白的沈清石单手揽在怀中，他吃力绕过众多还在拼斗的人妖，尽可能快地来到了雾泉山。
    雾泉山还有华天坐镇，他一直在丹房炼药，勉力让自己不去关注丹房之外的动静，是以竟然还不知晓沈清石身受重伤，见安泽余带着双眼紧闭、嘴边还有血迹的沈清石进来，他脸色大变：“沈长老！”
    安泽余眼前阵阵发昏，他一咬舌尖，再咽下口中腥甜才道：“请华阁主为清石疗伤。”
    华天忙上前来扶住沈清石，两人合力把人置于聚灵阵中，他才张了张嘴，艰难道：“沈长老气息微弱，经脉已断，丹田被毁……”
    安泽余握拳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我明白，想要救回清石犹如登天，但求华阁主尽力而为。”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底悲戚，“即便只是为了人间，清石也不能死！”
    两人交谈不久，华天心中长叹，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即刻转身取来几瓶丹药，接下丹丸后溶于水中才能勉强喂进沈清石嘴里少许。安泽余看着，不由酸涩，又强撑起身体，往门外走去。
    华天看出他的状况，但没有拦他，只递过去一瓶丹药，沉声说：“可解一时之痛。”
    安泽余点点头，他已到了跨出门槛也需按住门框的地步，可他不愿继续留在此处，只想随意找处地方调息片刻。
    然而就在他跨出丹房的当口，就看见长松真人狠狠被轰在了陵平山上那金色光柱上，力道之大，足以令远在雾泉的他感到脚下摇动！他猛地往前冲去，还没等他拼劲全力去御风而起，就听见一声穿云裂石般龙吟震天而起！
    “你终于……”
    安泽余双膝一软，跪在了自己吐出的血迹之上，在砰然倒地之前，他看见一条青龙自卷云之中猛冲下来！
    霎时间，阴云遮月，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吼——！！”
一百一十、 朱雀献祭
    顾承安终于化形！
    原本挡住蛟龙的那金色光柱倏然之间化为点点金光, 青龙从空中飞速降落时追了上来，悄然间没入青龙体内, 顾承安被这金光笼罩，在半空更显惹眼！
    下一刻，他庞大身躯好似不受任何阻力, 就在一瞬息，来到了玄曜面前。
    玄曜在逃！
    他竭尽全力去逃！
    顾承安从未想过报仇离自己竟这样接近, 也从未想过，就在日前还像是跨越不去的鸿沟般、拥有合体后期圆满修为的玄曜, 此时在他眼里便只像是可以随意拨弄的玩物。
    但这样的恍惚只有片刻。
    玄曜的狼狈逃窜也只剩片刻。
    顾承安仰天长吟一声，将玄曜拍回了陵平山上！
    然而他此时无法只顾报仇雪恨, 毕竟长松真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为避免已经失去神智的清云真人将长松真人斩于当场，顾承安龙尾一摆，转身往两人交战处飞了过去。临走之前他看一眼雾泉山, 正看见尹慕知宛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过去，他喷了喷鼻息，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只来到长松真人身前, 横爪在前, 挡住了一击。
    龙鳞何其厚重, 仅仅一掌不在话下，顾承安只觉龙爪一阵酥麻，丝丝刺痛并不能让他觉得太难过, 于是狠狠摆尾甩向清云真人！
    龙身虽说庞大，却也灵活，可清云真人动作更快。他长袖一卷，飞身急退，没让龙尾碰到他半片衣料。
    “吼——！”
    顾承安绕着长松真人周身飞过一圈，缩小至一倍有余，速度也更快三分。他自幼在妖界走动时以原形居多，就算来到人间十四年甚少有机会换回原形，可此时身为龙躯，依然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