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383)
牧青山:“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先说好,我不帮合不勒杀人,其他的也还行。”
宝音登时欢喜大叫一声,紧紧抱住了牧青山。
正殿外,禹州躺在水池前,斛律光过来蹲下,说:“师父,你没事罢?”
禹州说:“我原本正闭关,皮长戈死了,又得急急忙忙出来告个别。现在我只觉得,哪儿都不舒服,而且最后一个什么,也没告诉我,我现在很想死。”
“啊?”斛律光问,“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累?”
“我燃烧龙珠,分给你一半修为,”禹州怒道,“你说呢?”
斛律光十分愧疚,说:“那……怎么还你?”
禹州坐起:“还不了。给我按按肩膀!”
斛律光当即跪在禹州身后,认真地为他按肩膀与手臂。
神树前,项弦将宿命之轮摆放在青石上,退后一步,反手解下智慧剑,亮出剑刃,借着全身之力,拖出一道弧光,凝聚毕生功力,挥出了一剑!
“叮”一声轻响,萧琨却犹如鬼魅般出现,出唐刀,准确无比地架住了智慧剑!刀剑碰撞,发出清音,传遍浮空岛。
“果然将我支开没好事,扣下指环时,”萧琨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
项弦的智慧剑压着萧琨手中唐刀,一寸寸逼近宿命之轮,项弦只不吭声,嘴角现出一抹笑意。
“住手!”萧琨的力度骤然爆发,“你疯了么?”
萧琨疾取项弦胸前,气劲扫开,项弦不得已回剑格挡,两人同时躬身滑步,后撤。
“我要击碎它!”项弦喝道,“阿黄!助我一臂之力!”
阿黄飞来,烈火灌注。项弦未降神,只以一身功夫与萧琨相搏,智慧剑几次出手,再被萧琨以巧劲推动,剑气扫去,登时摧毁了园中石柱。
萧琨来不及将宿命之轮抢到手,而项弦情知今天不伤萧琨,无法摧毁宿命之轮,只得朝他动手招呼,反正哪怕将他打成残废,以他的妖族力量,也能自行修复。
萧琨却万万不料项弦会下狠手,挨了当胸一剑,顿时喷出鲜血。
项弦不住喘息,声音发着抖,说:“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萧琨很快平静下来,一手挡在胸膛前,另一手斜持唐刀,转念一想,蓦然明白了许多事。
萧琨颤声道:“你从……圣地那日起,便已知倏忽所言?”
项弦:“不错,阿黄探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所以,你始终知道。”萧琨双目通红。
项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交回宿命之轮后,你将被彻底抹除,不复存在于世上。”
萧琨也剧烈喘息起来。
“我以为你不相信倏忽。”萧琨说。
“放弃与背离彼此。”项弦道,“我相信它!”
话音未落,项弦又化作一道虚影,萧琨怒喝道:“住手!”
项弦一剑斩向宿命之轮,萧琨唐刀再出,两人刀剑相绞,发出巨响,兵器险些同时脱手。萧琨使一式推绊,项弦一个踉跄,刀光从面前划过,刷然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两人再次僵持。
“打一场?”萧琨知道今天不动真格的,以项弦为人绝不愿放弃,“谁赢了就是谁的。”
项弦说:“行,但你得明白,今天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认输。”
萧琨鼻子发红,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说毕,萧琨持刀指向项弦,武袍在流云中飘飞。
项弦:“不用法术?”
“不用。”萧琨道,“别求阿黄帮忙,动手罢!”
两人同时出刀剑,化作虚影,砰然撞在一处!项弦爆发出堪比山崩的力量,以刚猛霸道之势疾取萧琨胸膛,萧琨却刀交左手,右掌使柔力,以巧劲与他周旋,犹如狂风骇浪中一叶扁舟,载浮载沉,待得觑见闪逝时机的刹那化作一苇,乘风破浪而来。
尽管他们经过天魔宫一场大战,俱已到了筋疲力尽、油尽灯枯之时,却谁也不愿放弃。项弦力道虽强,每次撞击如释万钧之力,萧琨却都以四两拨千斤之神技化解。战局胶着之际,漫天气劲凝滞,萧琨避无可避,被项弦剑势连番压制,再无退路。
萧琨先前更受了项弦偷袭一击,胸腹难以提气,最后不得不以刀抵架。
裂金之声震响,森罗刀脱手,萧琨拼着这一记弃刀,左掌按右拳,项弦中门大开,被他一拳抵在胸膛前。
力度顿时逆转,如万顷海波当头砸下,萧琨蓄满气劲,喝道:“破!”
项弦犹如挨了一记不周山折断般的撞击,右侧肋骨齐断,鲜血吐了萧琨满身,犹如断线风筝般朝后飞去,背脊撞上了石柱,连塌两根,狠狠地一头栽倒在地。
项弦口鼻中满是鲜血,不住咳嗽,挣扎着爬起,两腿发抖。
“你不听话,”萧琨眼眶通红,看着在地上挣扎翻滚的项弦,“凤儿,你答应过这辈子,都要听哥哥的话。”
项弦半晌说不出话,一手在地上不住痛苦地揉抓,两眼里满是泪水,哭了起来,侧头看着萧琨,喉中发出含糊的声音,又朝他摇摇头。
两人沉默对视,萧琨说:“凤儿,随着我的离开,所有记忆、痕迹都将不复存在,你很快就会忘了这一切,你不会太难过。”
项弦那英俊的脸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缓缓摇头。
“我恨你。”项弦咽下鲜血。
“我爱你。”萧琨笑了笑,没有再走近项弦,他只怕再与项弦手指相握,便永远不会再还回宿命之轮。
白玉宫回到昆仑之巅,天地脉的能量再次平息,趋于稳定。
一道幽蓝色的流光透过地脉高速回转,疾射向地脉尽头,又在群山之中与天脉相接,笔直升来,汇入新的神树。
“嗡”一声,景翩歌在巨树前现出身形。
“让你失望了。”景翩歌说,“你以为智慧剑能斩断一切,但宿命之轮中所凝聚的,却是支配众生的力量,它是万物书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就是因果的具象化。”
景翩歌缓慢走来,到得石台前,捡起宿命之轮。
萧琨不住发抖,却没有阻止景翩歌。
项弦挣扎站起,近乎无法呼吸,按着断裂的石柱,不住咳嗽,张嘴时仍有血水淌下。
萧琨哽咽:“对不起,凤儿,我下手太重了。”
项弦竭力摇头,仿佛想保持清醒。
“想用任何兵器斩断宿命之轮,”景翩歌淡淡道,“俱不可能,只因此物永远无法被摧毁。其余神兵都将化作虚无,唯独智慧剑与宿命之轮曾有渊源,方能彼此抗衡。”
萧琨哽咽道:“我还有话想说,我放不下他,我舍不得凤儿。”
景翩歌:“一切尚未结束,真奴,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项弦难以置信,抬头望向景翩歌。
景翩歌:“姬满窃走宿命之轮,已有近二百载光阴,五十年前他从巫山夺取了魔种,其后便有了发动此轮,令因果回溯的‘可能’。
“虽然今日你们击破天魔宫,成功驱魔,净化魔王,但在此前的五十年间,任何一个时间点,过去的姬满得到魔种以后,若忽然察觉自己最终落败的命运,不顾一切,提前释放诸鼎中戾气作为能量倚仗,发动回溯,仍有翻盘的希望。你们所看见的,当下的宿命之轮也将得而复失,我们所在的宿命线里奠定的一切胜利,都将被他再次抹去。”
萧琨:“!!!”
项弦眉头深锁,张了张嘴,艰难道:“所以……”
“一切仍处于混沌之中,只有彻底阻止穆天子吞食魔种,杜绝他发动宿命之轮的一切可能后,因果线才能真正收束。以我的修为,无法让整个世界的时间回溯,唯有借助句芒大人之力,”景翩歌摊开一手,沉声道,“将你们俩送回过去。”
景翩歌将戴着指环的一手抚上巨树,霎时天地脉的巨力涌入他的身躯,令他战死尸鬼之身化作幽蓝色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