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369)
“行。”项弦说,“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凤凰被魔化了,”牧青山说,“穆天子用它复生了不少战损的魃军。”
“我知道。”项弦说,“阿黄回归本身,稍后咱们解决心灯的事,就马上去帮它。”
萧琨现在最关心的只有心灯,说:“心灯在谁手上?潮生么?”他环顾周遭,不见有人持灯,想必交给潮生保管了。
项弦转过身,与斛律光打了个照面,斛律光已离开帐篷,来到他身后,两人对视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斛律光又有点不好意思,说:“老……老爷?那边……潮生他……”
项弦马上与斛律光相抱,又狠狠揍了他几拳。斛律光一脸茫然,浑不知项弦为什么要揍自己,下意识躲避。
“你小子……”项弦咬牙切齿,“你小子!”
“哎呀!哎呀!”斛律光忙两手抱头,不住退后。
项弦又一把将他拖了过来,抽陀螺般地转他,最后哈哈大笑,大声道:“你倒是还手啊!”
斛律光:“我……我不敢,你是老爷。对了,刚才在帐篷里……”
“潮生还在睡?”项弦搭着他的肩,东歪西倒,又去扒拉萧琨让他过来,带着他往帐篷处走,喊道,“潮生!潮生!”
宝音:“还有什么事要解决,你们最好快点儿,我怕魔王又要来了。”
甄岳:“两位……我与罗兄、段小弟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萧琨听得心灯已到手,再无别的心思,随口道:“不打紧,你做就是了。”
说着萧琨快步走向帐篷,项弦则跟在身后,喊道:“潮生!”
“等等!”萧琨一把扳住了项弦的肩,说,“有件事你得听我的。”
项弦当然知道萧琨想说什么——他要将心灯纳入体内,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不行!”
斛律光:“两位,是这样的,刚才那位前辈……”
萧琨:“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在巫山圣地外。”
“你也答应过我一件事,”项弦说,“在图攀盆地。”
萧琨万万未料项弦记性竟是这么好。
“行,这两件互抵了。”萧琨又道,“在长安府内,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能作数罢?”
项弦:“这么说你在西湖边上,还答应过我呢!”
萧琨怒道:“就不能听我的么?”
“绝对不行。”项弦随手放开斛律光,朝萧琨认真起来,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到心灯的那一世发生了什么?”
“这东西,”斛律光在旁观察两人,脸唰的一下变得更白了,问,“很危险……吗?”
项弦与萧琨无视了斛律光,都知今日必无法了局,萧琨索性道:“再打一场?赢的得心灯?”
“你们是不是疯了!”宝音抓狂道,“力气用不完,能不能去杀敌人啊!”
而就在此时,潮生终于醒了,从帐篷中走出,一脸茫然,看到项弦与萧琨归来,大喜道:“哥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潮生扑了过来,先抱项弦,再抱萧琨,两人于是不再争吵。萧琨道:“我们正在说心灯……心灯呢?在谁手里?”
禹州:“刚才有个小伙子,主动伸手来接。”
潮生:“是这样的……”
项弦震惊了,朝向禹州,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萧琨注意到斛律光的表情,登时两眼一黑。
斛律光说:“我我我……我,是我,我不知道,那玩意儿,那东西……”
潮生:“呃,是的,当时的情况是……禹州他拿着心灯,朝我们转了一圈,没人能接下它。”
斛律光:“给我的时候,它它它……就顺着我的手,这……这儿,喏,闪了下,就不见了。”
项弦与萧琨看着斛律光。
“我是不是闯祸了?”斛律光满头汗水,声音发着抖。
“玉门关丢了也就算了!”萧琨简直服气了,站在营地中央,深吸一口气,怒吼道,“这么多驱魔师,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心灯到他手里?!”
宝音:“说得轻巧!你知道昨天夜里打得多辛苦吗?不见你俩就把心灯拿到手了?”
甄岳:“大伙儿先别吵,萧大人请息怒,听我说说这个计划……”
潮生:“对不起了!都是我的错!”
乌英纵:“这怎么能怪你?”
禹州:“所以怪我?”
“不不,都是我的错!”斛律光,“这东西要怎么取出来?”
牧青山:“别动刀子!它不是进了你手中!与血肉没关系!”
宝音:“哎!你俩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项弦与景翩歌对视,同时叹了口气。项弦走到一旁,坐下,拿起酒,灌下数口,于乾坤袋内取出古瑟。
弦动,曲响,黑暗夜空下繁星初现,篝火的红光映着项弦的侧脸。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项弦的歌声响起,清朗明亮。
萧琨疲惫不堪,摆手,示意不要再吵了,心道:也不知自己所在的这一任驱魔司显得尤其混乱,还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他走到篝火对面,取出古琴,与项弦琴瑟和鸣。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萧琨的声音显得略带喑哑,所有人都慢慢地静了,听着这似曾相识的曲声。
宝音示意斛律光将五弦琵琶取来,手抱琵琶,一挽长发,接了下句:“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宝音之声一起,较之项弦与萧琨的男声,便多了几分婉转温柔之意。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她唱曲子的声音与说话的声音不一样!”潮生惊讶道。
宝音白了潮生一眼,继而笑吟吟地又柔声唱道:“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一曲毕,混乱局面总算平静下来。
潮生连番拍手,坐在萧琨身畔,萧琨道:“还想听?”
“再来。”潮生已忘了诸多烦恼,笑道。
萧琨:“再一曲,得开始干活儿了。”
驱魔师们便纷纷坐下,禹州也坐在横木上。
项弦拨弄瑟弦,曲中却带了几分西域旷高幽远的异域风情,瑟声一起,萧琨琴声便紧随其后,琴瑟呼应之下,萧琨心有灵犀,听出了项弦所奏之曲。
“无从来处无穷尽,来如流水归穹宙。”
“无从去处无所终,我将逝去如狂风……”
景翩歌犹如想起往事,感慨万千,亦跟着唱道:“来如流水,去如风,不知何处去,何所终。”
曲声停,萧琨面对幽寂长夜,大有今夜以后便将失去一切的感慨,但生于天地间,本就无从来处,亦无去处,正如俄默所言“我将逝去如狂风”,众生又有何不同?
世界沉睡,唯独萧琨依旧端详沙州前的地图,广袤地面篝火与天际繁星交相辉映。
项弦亦未入眠,在另一侧的火堆前盘膝而坐,低头捣鼓着什么,手里捏着一个白金小锤,又有剪刀、铁签等物,敲敲打打,传来细微之声。
景翩歌在项弦对面,解开缠绕于左拳的绷带,小声说着话。
萧琨几次想过去,但父亲正占着位置,他不想与生父多言,便远远看了眼。不多时,一只闪烁的宝石蜻蜓嗡嗡作响,振翅飞来。
那是项弦再一次为他们制作的应声虫,每当注入灵力时,蜻蜓的双眼就会亮起微光,但必须持有凤蝶者同时发动,才能彼此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