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幕后黑手[无限](344)
祂们应该是漠然的,不在意的,甚至冷酷的,残暴的……祂们的存在,即是“恐惧”本身。
而巨人的言行,却颠覆了蒂蔓莎的印象。
她一直对这位神灵的战绩有所耳闻,但不知道祂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准确来说,是温柔与残酷并存,祂既能像潮湿的风一样拂过信徒头顶,也能坚定地扼住蛇的脖颈,甚至那条蛇的具现化原型很可能是祂自己,或是祂的子嗣——具体是哪个,这就得问莱娜了。
蒂蔓莎仔细地想,觉得祂身上有种一旦决定目标,就踏平一切去完成的残酷感,这种像钢铁一样的特质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显得格外独特和吸引人。
……哎,莱娜这家伙什么都令人讨厌,但选择信仰的品味好像还不错啊。
比那些信仰死神或灾厄主宰,因此献祭自己、泯灭灵魂的狂信徒好多了。
蒂蔓莎仰起头,看着巨人消失在扬起的水雾里。
而那盏提灯没有随之离开,它如同一轮坠落的太阳,噼里啪啦迸溅着火星,疾速向地面坠落。
越靠近地面,提灯就变得越小,最后化为普通灯火的大小——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
蒂蔓莎循着光源看过去,看见一个黑发黑眼,身披白袍的年轻男人。他长相俊秀,但面色冷淡,少了一点年轻人常有的活泼。
在蒂蔓莎看向他的时候,他也转动漆黑的眼眸回望,但视线只是淡淡扫过,就望向别处,似乎对蒂蔓莎并不感兴趣。
——是那个自熔炉诞生,又在神灵掌心飞速长大的孩子。
提灯在他手中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显得青年淡漠的神情也柔和下来,无瑕的白袍一半被灯火染成橘黄,袍角轻轻地随风飘动。
视线落在白袍上,蒂蔓莎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搓了搓手臂。
她认出来,这件看似无害柔软的衣袍,是远比能够塑造生命的提灯道具更恐怖的东西!
那是SS级?不,也不像……
盯着诪祸之衣几秒,蒂蔓莎恍惚间听见了无数窸窸窣窣的低语,像是许多人在她脑海里开口,层叠的低语中蕴含死亡的恶意,似乎能把一切内心深处最为阴暗的想法化为现实……
这种纯粹的、言语的恶意啃食着蒂蔓莎的大脑,让她陷入异常的恍惚。
就在这时,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在她脑海深处睁开,那些窸窸窣窣的低语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猛地唤回蒂蔓莎的理智。
蒂蔓莎立刻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衣袍,垂着眼睛对青年说:“感谢您的救助……”
仅仅是注视几秒,她居然就已经被高阶力量污染、蛊惑了。
这种级别的污染能力,让蒂蔓莎不禁往涉及真神领域的方向猜测。
衣袍本身,仿佛凝聚着某种规则,那不是任何物质能够织就的,而是对应某一法则概念的具象。
把它当作一件简单的衣服,这也太奢华了……
蒂蔓莎暗自咂舌:
给孩子一盏至少S级的灯,作为普通照明工具,再给孩子披上一件甚至可能涉及领域权柄的外衣……好像神灵想把目力所及之处的所有珍宝,堆积在孩子身上。
不要太溺爱了!
这时,蒂蔓莎用余光瞥见一个矮矮的影子飞速闪过来,停在青年面前。
“神子殿下!”莱娜仰头,神情有些激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易逢初:啊?
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嗯……谢谢?”
易逢初谨慎地回应,把这句话当成莱娜特殊的问候方式。
莱娜似乎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您降临在影界,是否带有主的旨意?有没有我能为之效劳的?”
“继续向前,通过其余城镇,才能抵达祂神谕中的终点。”
易逢初望向远方,在他身为巨人的时候,已经将整个失落之国的构造尽收眼底——索姆贝拉像一个巨型的八音盒玩具,每个城镇都像是一道精巧的锁,只有成功通过所有城镇,最中心的皇都才会从阴影的笼罩下升起,展现在眼前。
把城镇设置成一个个游戏关卡,也不知道是不是厄运女神有意而为的恶趣味。
易逢初说:“一些命运的信徒,已经陆续从不同方向进入索姆贝拉……用不了多久,通往终点的道路就会真正铺就。”
他感应到,阔别已久的【时间】权柄就在皇都等待他。
第240章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易逢初只是神情冷淡,表面上没有太多攻击性,就像文明社会里随处可见的年轻学者, 但蒂蔓莎对他总有种莫名的惧怕。
这种恐惧,甚至不是源自他独特的诞生过程,而是他这具姣好的人类皮囊下散发出来的某些气息,如同战场上铁腥味的风……
蒂蔓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就是惧怕这位看起来脾气不错的年轻神子,甚至不亚于他的父亲!
等到易逢初独自提着灯走远,黄昏般温暖的灯光消失在远方, 蒂蔓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像卸下了浑身重担,再度露出没心没肺的笑脸。
“连神子都亲身降临了啊, ”蒂蔓莎感叹, “你们命运教会, 又在酝酿一个怎样震动神秘界的大事件?”
莱娜轻哼一声:“我主的旨意,当然很重要, 当然值得我们所有同胞全力以赴!”
不过与蒂蔓莎不同, 莱娜倒没有把易逢初的出现,看作是神灵重视影界行动的佐证。
想到上次在雪山副本的经历, 莱娜也看出了易逢初隐藏在沉稳外表下的玩心——说不定, 神子降临于此, 也仅仅是出于有趣。
一个不超过百岁的神性生物幼崽,具有旺盛的好奇心和游玩兴致, 这都很正常。
而幸运的是,他的父神, 似乎也会纵容他的一切选择。
哪怕在年幼的孩子兴致冲冲踏上一条崎岖而幼稚的道路时,神灵的双眼就已然穿透时间的迷雾, 窥见命运河流中的每一道涟漪,但祂从未出手阻止,而只是见证,见证他走过欢乐的、悲伤的、顺利的、坎坷的,走到他心灵向往的方向。
如果将命运比作宽阔无边的河流,而众生为舟——那么祂的独子,大概就是祂眼中那艘最独特、最活泼的小船。
祂静静地注视着涟漪的轨迹,目送小船在河面上欢快地穿行,忽近忽远,左看看、右看看,船尾荡开一连串灵动的涟漪。
莱娜想,神子走的每一条道路,或许未必都是正确的;但他即便走很多弯路、错路、没必要的曲折道路,也没关系。
体验过鲜花的芬芳,尝过泪水的苦涩,也没关系。
——毕竟,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莱娜猜测,主让子嗣在人类的世界长大,应该也想让他拥有人生的完整吧。
无论如何,主会始终注视他、庇护他、祝福他的。
“噫——”
蒂蔓莎语气惊恐地叫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一脸慈祥?”
“小小的年纪就一大把年纪了,好像一个不满一米五的小老奶奶……”
“滚!”莱娜忍无可忍地准备掏剪刀。
趁还没被银剪刀瞄准,蒂蔓莎一脸笑嘻嘻的表情,飞速闪身到莱娜身旁。
就在莱娜怀疑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蒂蔓莎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你出城去吧。”
说着,蒂蔓莎把自己皱巴巴的畅游票,随意地塞进了莱娜手里。
莱娜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打量她,不禁开始怀疑她被城镇里的不知名幽灵夺舍了。
“怎么这么看我?”蒂蔓莎撸起衣袖,给莱娜展示已然被时间驱逐的透明肢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消失一大半了。”
“我想躲在影界某个角落,不被时间发现——而这里经过神降,在祂的威慑之下,至少在未来百年里都是影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是很适合我躲藏的地方。”
莱娜安静一瞬。
虽然莱娜总是嚷嚷着要杀死蒂蔓莎,但当真正看见她终结的预兆时,莱娜又无法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