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品种的虫族是不是大有问题(192)
“只有敌人才希望你弱小。”
“懂了吗,小狗。”
厄尼斯特点头。
他化为人形拟态, 郑重地跪在赛缪尔身前。
厄尼斯特将右手搭在左胸,那根赛缪尔在卡片中见过的长枪第一次出现在厄尼斯特的左手之中。
它立在地面,顶端尖锐, 银光闪烁。
“我永远效忠于您。”
厄尼斯特说道。
赛缪尔伸出纤长的手指, 轻轻点在厄尼斯特的眉心。
金色的光点没入。
从赛缪尔的角度, 能够清晰地看到厄尼斯特背部的虫纹被点亮了一瞬, 华丽的金色在黑色的皮肤上蔓延, 像是蔓草在宽厚的大地上肆意生长。
“我赐福于你。”
“愿你忠诚、勇敢、一往无前。”
“前路荆棘, 愿荣光与你同在。”
赛缪尔轻声说道。
厄尼斯特垂首,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海如波涛般翻涌起来, 几近干涸的蓝色“海水”正在迎接温柔的雨露。
“厄尼斯特。”
被唤到名字的雌蜂抬起头。
他看见陛下眼中亮起的金色光环,这般仰视的角度令他心神剧颤。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 他是陛下近在咫尺的长枪,是他的护盾。
如果有箭刺穿了陛下的心脏, 那那只箭上肯定挂着他的血肉。
他就匍匐于他的脚下。
在这一刻,厄尼斯特甚至心存侥幸地认为, 他就是离陛下最近的一只蜂族。
“从现在开始, 你就是我的人了。”
赛缪尔笑道。
“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从今往后,无论是其他祭司的祝福、构建、疏导, 你都无缘承受了。”
雄虫的精神力是非常自私且蛮横的一种力量,它不受教化、无法规训,只信奉排除异己。
就像是德莱塞的精神海,如果不是他有意留下了‘门’,他的雄主便是耗尽精神力死亡,也不可能再进入德莱塞的精神壁垒。
因为赛缪尔搭建的壁垒,是无法被覆盖的。
在现今的蜂族,即使是‘先知’的精神力也不可能覆盖住他的。
赛缪尔并不自负,他只是阐述事实。
所以……
“背主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赛缪尔用怜悯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圣台的厄尼斯特。
多么可怜的小狗,再健壮的身躯也无法承受精神海的摧折,他却懵懂地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宿命。
赛缪尔知道,现在的小狗,精神海中只会有金色一种颜色。
厄尼斯特曾经接受的、来自笨蛋祭司的祝福,已经完全被他抹去了。
——这是他在接受厄尼斯特的效忠之前,不愿触碰他精神海的缘由之一。
以前的赛缪尔善良而包容。
但现在的他却自私而独断。
他憎恶背叛,他要的东西只能完完全全属于他。
即使是“祝福”这样程度的精神力印记,他也会抹去。
虽然无能祭司们的“祝福”,便是用精神力吟唱圣歌,随后将稀释的九叠泉水洒向台下的众多工蜂——他们就是用这样简单的手段,获取了无数雌蜂的衷心。
“‘祝福’的印记也已经被抹去了吗?”
厄尼斯特怔怔地问。
“那样粗劣的‘祝福’也值得你留恋吗?”赛缪尔勾起唇角,缓慢地念出身前雌虫的名字,“厄尼斯特。”
厄尼斯特抿紧唇角。
“那是……”
“我不想听见那些蠢货的名字。”
赛缪尔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随后坐在王座上疲惫地朝他挥手。
“你退下吧。”
厄尼斯特面若金纸。
愚钝如他也知道陛下是误会了。
“是陛下!”
他猛地膝行两步。
“是陛下赐予的我‘祝福’!”
赛缪尔眯起眼睛,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圣台上焦急的雌虫。
他抬起脚尖,将雌虫的下颌勾起。
“厄尼斯特,我从未赐福于工蜂。”
赛缪尔自小养在‘先知’身旁,他身着祭司的白袍,却从未像那些祭司一样,完成赐福的使命。
因为‘先知’不允许。
——“你的力量不应该用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方面。”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赛缪尔。”
‘先知’总是这样告诫他。
赛缪尔非常疑惑,将工蜂变为雌蜂,难道不是事关蜂族延续的大事吗?
但赛缪尔不会反驳‘先知’。
所以,当那些祭司学徒都能站在阳光下,考察工蜂的训练情况、了解时事、练习祝福的时候,赛缪尔只能亦步亦趋跟随在‘先知’身后。
他看到的永远是那些祭司们雪白的长袍。
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偷溜去工蜂采蜜的花丛中,也很快就被其他祭司找到,带回了地下城中。
所以赛缪尔确定,自己不可能给厄尼斯特赐下祝福。
他一贯相信自己的记忆。
“是夜晚!在桑托草原河畔!陛下那天睡着了,误了时间——”
赛缪尔睁大眼睛。
他瞳孔中的金色光环一瞬间亮起。
“你在?!”
厄尼斯特羞愧地低下头。
“是的,陛下。”
长久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中间。
赛缪尔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那时的记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
赛缪尔有过一段堪称叛逆的时间。
虽然他的叛逆,就像是水流撞击石子时激起的水花,最终还是会被滚滚长河吞没。
那时,随着他精神力的增长,‘先知’开始禁止他离开地下城。
“让九叠泉重新涌动吧,赛缪尔。”
年少的赛缪尔坐在圣台之上,他仰视着最高处的泉眼。
但它太高了,赛缪尔什么也看不见。
他是雄蜂,不像寻常蜂族一样有着翅膀。
赛缪尔只能利用精神触角时不时去触碰它。
干的。
这口干涸了数百年的泉眼,真的能重新流出泉水吗?
他日复一日地守着这口干涸的泉水,在常年湿冷、不见天日的地底,仿佛自己也要干涸了。
赛缪尔想念地上的世界。
他想念花丛,想念阳光,想念清风。
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出去看看。
这并不是很难。
‘先知’非常忙碌,而赛缪尔一向听话。
雌蜂侍卫不敢靠近圣地,而他们的巡逻非常有规律。
赛缪尔的精神力不断拉长,纤细的长丝在空中蔓延,它一点点扩散,像是菌丝一般,为他找到了一条出路。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外面。
这一次,赛缪尔跑得很远。
他知道桑托草原广袤无垠,他一路穿梭,终于找到了一棵树。
它长在河畔,由细小树叶组成的树冠却十分硕大,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是唯一的遮阳伞。
赛缪尔心中无限欢喜,一路奔袭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
怀念的阳光在此刻变成了负担,他快速用清凉的河水擦拭了脸颊、手足,便赤裸着双脚来到树下。
赛缪尔倚靠着树干,从长袍中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
那是一位已故祭司的日记本。
他言语诙谐,赛缪尔觉得很有意思。
【1782/9/20 热死了
找工蜂练习‘祝福’。失败了。是我祝福词写得不对吗?
1783/6/02 下雨
找工蜂练习‘祝福’,还是那只工蜂。又失败了。他同批的工蜂都变成雌蜂了,这笨蛋还守着我。
我得努把力。
1783/7/12 晴
我敲诈了他一瓶蜂蜜。
1783/08/09 晴
他以为我真的没有花蜜吃,又给我带了一瓶。
拜托,我可是雄蜂啊,怎么可能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