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73)
“虽然大荒消失了,但被朽神占据太久的土地上还是免不了留下了许多厄化怪物。所以归巢之路开始时,教皇钦定了许多位‘点灯者’进行‘开路’,点灯者们分成三队,各从三条规划路线出发,点灯小队负责杀死怪物、报告路况,同时在沿途插上灼热旗帜。”
“灼热旗帜”是用记忆材料做成的旗子,和麦蒂的那个“圣光集束之灼热光束”——也就是手电筒——本质上用的是同一种材料。灼热旗帜的照耀范围和强度都大幅提高,可以非常有效地驱散黑暗与厄化怪物。
“第一道路和第三道路的开荒都因各种原因而失败了……最终只有第二条道路开拓成功。无数只灼光旗帜散发的光芒连在一起,就好像一条光明的绸带,隔绝了黑暗,降临在晟洲大陆之上,数万难民得以沿着这条光明之路返回故乡。”
麦蒂叹了一口气,道:“当然,这条光明的‘归巢之路’筑成的代价也非常惨重:几乎所有的点灯者都牺牲了。只有开拓第二条道路的一位小队成员活了下来,那人叫做‘哈维戈’……或许是队友牺牲对他来说的打击太大,哈维戈在被授勋之后,向教皇申请离开了乜伽晟国,沿归巢之路返回,去寻找伙伴们的尸体,他想要带着伙伴骨灰归乡……但这位英雄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夜色沉静。故事讲完,麦蒂拿出了走到哪儿都带着的风琴,他奏了一首哀歌。曲名叫作《被遗忘的流浪者》。
麦蒂不愧是曾经的吟游诗人,在忧伤流淌的音韵中,荀听竟然觉得心情有所触动,他抬头仰望着降临的月色,忽然想到一件事。
历史记载,灾一期结束才进行的归巢之路……也就是说,厄婴之灾曾经消失过?
荀听的主线任务之一是“杀死厄婴”,第一次厄婴之灾是如何消失的,对他来说是一条相当重要的信息。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系统中会有专属的一类收集图鉴叫“史诗图鉴”了。或许它在提醒荀听要“以史为鉴”——主线任务的完成方法或许可以在乜伽文明史的遗迹里找寻。
突然,系统面板跳出。
【主线任务(一)杀死“厄婴”】进度15%
进度条长了5%,也就是说这条思路是对的。
荀听在纸上写下:“第一次厄婴之灾,是如何消失的?”
米莉亚抹去了一点眼泪,道:“这件事众说纷纭……大家都猜测是当政的教皇怀社上做了些什么使得灾难消失,这个话题还是神学院大荒研究系的学者研究的热门方向呢。”
米莉亚建议道:“荀,你要是对厄婴之灾和乜伽历史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神学院试试。视角会开拓很多。”
三十七也建议过荀听去神学院求学来着,神学院的学术权威性是三十七也认可的。
荀听第二命的时候忙生忙死,一天恨不得要掰成二十五个小时来用。他后悔没多抽出点时间来去神学院查阅资料。
他写道:“好考吗?”
米莉亚面露苦色:“不太容易。”
看来备考的经历给米莉亚留下了点“痛苦”的回忆。
“……”荀听只能先寄希望于弥尔蓝了。
“前面,到了。”
战止序开口说话,正好麦蒂的演奏也进入了尾声。
因为乌云的围簇,月光并不明亮,很快浓云密布,天空再次下起了细密的小雨。朦胧雨雾之中,树木掩映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村镇,只有几户人家摇曳着灯光。
“哎呀,这雨烦死了。”麦蒂戴上斗篷,将风琴塞回布袋,以防被沾湿。
他们见到不远处有一束昏暗的光。近了,才发现那是两个人提着一盏灯。
“你们是谁!”男人举灯喊道。
麦蒂回道:“我们途经这里,路途劳顿,想要在此休息一晚——这儿有旅店吗?”
“你们也是路过这里的?”男人激动道,“太、太好了。我的马在路上踩到陷阱摔死了,好不容易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男人名叫勇夫,身穿蓝条制服,走路一瘸一拐,腿部有伤。他背后站着一个身材婀娜、容貌姣好的女子,她的胳膊沾有血迹,装扮并不像来跑大荒的佣兵。
女子看到荀听一行后,胆怯地向勇夫身后躲了躲,两双惹人怜的黑眼睛在灯光下不停地闪烁着。
不知为何,荀听老觉得她这眼睛有些熟悉。
麦蒂目光一斜,注意力在女子身上停留了很久,他问:“这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勇夫替女子说道:“她叫伊河西德尼恩,我是在路上遇见她的,她也遭遇意外受伤了。”
“谁?西德尼恩家族的人?”希什皱眉,语气突然变重了起来,说道,“你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
“啊,啊我……我吗?”伊河像被吓到了似的,把脸全部缩到勇夫身后了,“我……是,是从家里跑出来……”
勇夫责怪希什:“你有话好好说,吓唬她做什么!”
荀听看向希什眉头紧缩的脸,乍然知道熟悉感从哪里来的了。
伊河的眼睛感觉和希什很像。
很奇怪。他俩明明性别脾气都不同,瞳色也不一致,荀听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哪里有点像。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你给我放尊重点说话,逞英雄比屁都没用,”希什指着勇夫说完,他又转向伊河,审问道,“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不然你俩就在雨里淋着。”
“你们……”勇夫本来以为遇见好人,脸憋红了起来,他道,“你……你们不救就不救!”
“……”
荀听不是很明白,希什的为人处世究竟是和谁学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总能挑出场不愉快来。
“哎!希什哥哥没有恶意的,他就是性子急了一点。”麦蒂连忙骑着羊“哒哒”地横在两拨人中间,救场道,“你们先上来,姑娘别害怕,我们呢,先找到住的地方,安定下来再慢慢和我说你的来历好嘛?”
一番掰扯之后,行动不便的两人还是上了车。
不久,他们进入了路远镇。镇子看上去相当落后破败,村口房子坍塌得不像样,只有零星的几户住着人。房屋和木柱上都缠着黑布,似乎近来发生了什么丧事。
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住人的地方,走进旅店时,前台的老人正阖眼打着瞌睡。麦蒂叫了一声“住店”,对方并无反应。直到希什不耐烦地用剑重敲了几下台面,响声才让老人惊动。
他耷拉的眼皮仍旧没有张开,却迅速地转了一个身。他的“身后”是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妇女,用有些偏僻的方言说道:“原来是客人,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打了个盹。”
他们这才惊讶地发现,原先那老人是黏连在妇人背后的,老人的身形相比妇人要小,好像妇人才是身体的主体,这老人只是寄生者,他的身体异状和关卡处的那个男孩的情况非常相似。
勇夫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惊叫了一声。
妇人怀着歉意地向众人解释:“这是我父亲,他有些老了,睡了总难叫醒……”
她是这家店的老板,为一行人选好了住房之后,将麦蒂带到了二层。
众人跟在她的背后,望着她那弯曲脊背上的熟睡的“父亲”,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麦蒂忍不住问道:“姐姐,你的……额,父亲,是怎么跑到你后背上的呀?”
“我们都是这样的,大家一直都是这样来的呀!老人年纪大了,自然会长到我的身上。”妇人笑眯眯地解释道,她打开门,走进黑暗的屋子里,用手中的蜡烛将灯烛挨个点亮,她说,“我的父亲独自抚养我长大,吃了太多的苦哟,现在终于可以在我背上安心歇息了。”
或许是因为疲劳,她说话有些颤抖,这听起来“正常”又怪异的话语像一阵寒风,渗透到每个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