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52)
一位壮汉问道:“说来说去,那究竟隐瞒了什么?”
周千望看了一眼吕志,一字一顿,铿锵有词:“书中曾言,千年后魔种现世地,便是长泽以东,滞岭西南,群山环绕,月芒交汇之处。”
此话一出,方才的议论声霎时静默,众人惊骇不已,目光纷纷望向吕志。
若真如周千望所言,那他口中描述之地,也只有建宗在滞岭山脉西侧,距离长泽湖只数十里,天地月芒交汇之处的朝华宗。
这般预言,指的便是……魔种,将会从朝华宗本代弟子中诞生。
“……什么?”
薛应挽同样惊讶,看向魏以舟,魏以舟摊手,无奈:“你觉得这种事我们这种弟子会知道吗?”
不是,是脑袋转错方向了。
越辞喃喃自语:“这算过主线剧情mv?”
薛应挽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吕志面色不改,几位长老也不明所以,唯独最早一位从横断之乱时期便留下的长老脸色极差,随时准备对周千望下手。
随即,便是浪潮一般涌上的质问声,皆是对吕志与朝华宗之人,性急的,便逐渐转为谩骂,吕志抿唇不言,天机道:“周阁主,朝华宗敬你身份,可你毫无证据,凭什么只依靠一本残破书页便能肆意污蔑?”
周千望听了此话,反而哈哈大笑。
“污蔑?我得到《山河则》之时,便已经立下誓言,倘若说出书中内容,便会筋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
讨论声此起彼伏,皆哗然。
化科长老反问他:“既如此,又为何要在这时候讲出来?”
周千望狠狠咬牙:“自然是我再看不下去你们这些丑恶嘴脸,也当不下去一个装作无知的蠢笨小人,我兄长是被魔族所害,若此事早早公之于众,他又怎会如此?没了兄长,我独自在世,接管五蕴阁又有何意义?我今日既然敢当众讲出,便不惧自己会如何死去!”
这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前来——求仙问道之人,哪个不渴望长生,又有谁会愿意主动牺牲自己成就大义。
据说周千望与兄长双亲早早去了,他兄长便充当起父亲角色一直照顾他长大,接手五蕴阁,如今周千望,却是将兄长被魔族所害一事怪罪在了朝华宗身上,这才愿意用身死,换取一个世间真相。
“横断之乱后,沧玄阁,南斗书院与朝华宗蛇鼠一窝,也早就知道魔种会生于朝华宗,并且在或利益或威胁下选择了替朝华宗隐瞒,哈,宗门相护,不过如此。我们辛苦这许多年,却决然想不到,从一开始,就被这些所谓的顶尖宗门当做取乐消遣而已,哈、哈哈哈……”
吕志眼角微动,看向强撑着最后一股毅力,气极反笑,讲出这段话语的周千望,在周围目光看向自己时,冷冷回道:“一派胡言,《山河则》从来就在我宗门被保护得极好,又怎会流出,还被你知晓?”
周千望口鼻已然开始溢出血液,这是违背誓言的证明,身后有人扶住他的身体,尝试往他体内灌注真气维持,却无一点作用,只能看着生命一点点衰败而去。
最后一句话,断续而口齿不清,双目死死瞪着吕志:“灭……朝华宗,找到魔种,才能,救世……”
再无气息。
七窍流血,当众身死,更加证明了方才话语真假。
事到如今,若真想找出魔种,便要如周千望临死前所说,将朝华宗本代所有弟子连同长老,宗主灭尽,才能彻底杜绝魔种出世可能。
世人只以为朝华宗,沧玄阁,南斗书院横断之乱后三足鼎立,互不相干,却从不知这三门竟私下为朝华宗瞒下魔种一事,甚至繁盛千年至今。
朝华宗本就是当世第一剑宗,若加之沧玄阁,南斗书院,怕是余下门派联合也无法撼动分毫。可怀疑便如同一颗种子埋入人心中,就算今日周千望白白牺牲,不能造成威胁,今日之后,世人又将如何看待朝华宗?一向公正清誉为名的宗门又如何继续立足世间?
人人相顾无言,心若明镜,却谁也不敢第一个问出口,偌大的观礼台,此刻却陷入了一片长久静寂。
只有一个想法,深深刻入了每一个人心中。
朝华宗此代弟子必生魔种。
薛应挽却忽而心中澄明了。
他意识到,为什么当初宁倾衡提及照夜珠是用来制作探出谁曾与最早的魔气有过接触的法器时,师尊会要让他下山避开,为什么天机长老说朝华宗是重要排查之所,又为何沧玄阁与朝华宗会极为在意此事。
与最初魔气接触之人有极大概率会与魔种亲近,抑或就是未出世的魔种。若预言为真,那朝华宗为了杜绝魔种现世的可能,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
到那时,他的下场便只剩下一个——死亡。
第33章 变故(五)
本以为此事就要这般不明不白了却, 一位红衣持鞭女子却起身,取代倒下的周千望,成为除却礼台外的场中第二个站立之人, 朝吕志质问:“吕宗主,方才周阁主所言, 是否确有其事?”
她的嗓音洪亮,又夹带一丝澄澈内力, 观礼台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比起周千望也不差分毫。
由第一人愿意出头, 便也有零碎声音愿意跟从:“是啊, 吕宗主, 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也好歹给我们一个交代不是?”
吕志语调平稳:“他讲, 你们便信, 那是不是有人想要往我们朝华宗泼脏水,也只需要一张嘴和一个自尽?”
“那当初横断之乱后,朝华宗得了《山河则》一书可是人人知晓,只是对外宣称千年后有关魔种现世, 再无其他。今日既到了这个地步, 吕宗主既然不认,也说《山河则》至今仍在宗内,为何不将《山河则》拿出来, 令在座诸位一览, 所有嫌疑便可尽数消除。”
不少人赞同此说法,连连点头催促:“是啊, 吕宗主,总不能平白被污蔑, 拿出《山河则》又能自证了清白,又能令诸位服气,往后也不再有人会怀疑。”
红衣执鞭少女仰起下颌,声色清朗:“吕宗主,请吧。”
吕志冷呵一声,化科长老接话:“《山河则》本就是我宗门秘藏,岂能因你们随意一二句而取出?朝华宗威严又何在?”
这便是不愿意了。
话语中隐隐有威胁之意,在场人均脸色发黑,握着武器的手心收紧,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却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魔种降世,邪魔祸乱,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危害世间的大事,各大宗门提心吊胆近千年,唯独没想到,最期望能在与奈落界大战中带头领导的宗门竟是导致祸乱天下的元凶。
没有得到一个明确回答,执鞭女子又转头看向沧玄阁阁主宁天河与南斗书院副院长,不卑不亢,朗声发问:“宁阁主,荀副院长,我只想问一件事——方才周阁主所言,沧玄阁与南斗书院在千年前便已经知晓朝华宗得到完整《山河则》一书,知晓其中内容一事,是真是假?”
吕志气定神闲,显然早早做好了准备,知道沧玄阁与南斗书院并不会出卖自己。常年握剑的双指并起,指节敲叩在主座扶手,一下,两下,极为闷沉,像是钟声,深深撞在每个疑窦丛生的人心底。
“这,这……”南斗书院副院长眉峰紧敛,面对满场询问探求与急切目光,不知如何开口。须臾,宁天河缓缓叹出一口气,道,“荀院长,不必如此为难,”他转过头,自然而然地迎上众人,“这些年,我们替朝华宗隐藏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