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89)
闻璋一颗心早就碎了,一把抱住宫安蓝,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害死了知蓝,不是你,别哭了,宝贝——先别哭了,先听哥哥把话说完吧,药是黎彦下的,那药是哪里来的?那样的药,总不可能随随便便在什么地方买到……”
斟词酌句地看完那几份文件的内容,闻璋便意识到事情之所以能隐藏这么长时间,大部分功劳在那几粒药身上。她紧接着想起宫明决这段时间的反常,YQ药业、乔信……宫明决平白无故,为什么忽然跑去接近乔信?
喃喃道:“难道是……他?也是……只有他……只有他们家……别人哪有这个能力?可是,他为什么……难道是……蕊蕊?”
“不是乔蕊。”宫明决意识到闻璋猜错了方向,及时开口纠正他道:“也不是乔叔叔。”
“那是谁?难道是……郁盛明?不对!”闻璋终于反应过来,“是他那个儿子!那孩子、那孩子……”
其实很早时候,闻璋便对郁盛明那位老来子有所耳闻。年幼时,那孩子有多乖巧可爱,长大后,对方就有多乖戾、多么得放浪形骸。
郁盛明给他安排的每一份工作他都做不长久、每一桩联姻他都不喜欢,几次相亲下来,整个北城的Omega都对他闻风丧胆。
他做下的每一件事情,也都在挑战闻璋的三观。
包养同性爱人、举办淫乱派对、家中的姊妹兄弟他没放过、父亲的情人他也屡屡染指……这些事情不是秘密,圈里尽人皆知。
闻璋也曾在新闻里看见过对方,部分因为涉及到阮玉京,闻璋的印象格外深刻,对宫明决说:“九月份那场发布会,他还跑去发布会现场,给阮家那孩子捣乱了,是不是?还有年初那次,我从前还以为他跟阮家那孩子有仇,现在看来……”
费尽心机把一个Alpha变成Omega,放别人身上,还有可能出于打击报复的恶趣味,放在郁绍元那里,百分百出于那个不可言说的目的。不会有别的可能。
“他还跟你们是高中同学,难道他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对……”
闻璋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意识到宫明决很有可能并不愿意就这件事情进行更多的发散,亦或进一步的深谈。
也是,他那么喜欢阮玉京,分开那么久都忘不了,但凡有一线可能都要紧紧把握住。他居然没有发现潜伏在阮玉京身边的一条毒蛇,甚至把那条毒蛇当成无关紧要的蚯蚓,最终致使阮玉京被咬伤。
他心里的懊悔经过这段时间的酝酿恐怕早被淬炼成毒汁,侵入他骨髓了,如何能在唇齿间轻易提及?
“单靠这些东西就给那两个人定罪,是不是还是困难了点?”她随即对宫明决说道:“你手上应该不止这些东西,你还有其他计划,是不是?乔信……你突然找乔信……”
她终于想到了什么,“你想插手YQ药业的内斗?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乔郁两家祖上合力创业时,也曾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好时光,后来企业的规模越发壮大,两位创始人的关系却出现隔阂。
一开始是因为利益,后面完美互补的性格也显得格格不入和碍眼。
到了乔信与郁盛明这一辈,两家表面上的和气都难以维持,私下里的鸿沟更是如山一般广袤,如海一般无垠,想要平心静气地待在一个房间,不吵架,也不甩脸子,除非一个已经不会喘气了。
即便如此,插手他们两方的内斗,不说宫阙程,就是半年前的宫明决,也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首先,风险太大了。
其次,收益太小了。
而现在,杀人、故意伤人,哪一件都不是凭借关系能够轻易摆平,他杀的还是宫明决的骨肉,伤的还是宫明决的挚爱,这时候再来衡量事情该不该做,就不能只考虑经济方面的收益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您,接下来我还会去找二叔和三叔,其他人我也会去联系。”
“贺家那边,我上回去榕城的时候,就已经试探过口风了,贺老爷子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会支持我,但是确定不会站父亲。”
“他如果站我,我们稳赢,他如果保持中立……”
他朝宫安蓝看去,“安蓝的股份是不是刚刚生效?”
宫安蓝原本不占股份,她一个Omega,早晚要嫁人,给她股份,不约等于把股份白白送人?但是这次联姻性质特殊,为了从阮家得到更多的利益让渡,也为了更深度地绑定宫阮两家的关系,宫阙程抠抠搜搜地凑出一点股份,送给宫安蓝当嫁妆。
股权转让书上个月生效,订婚宴却戛然而止,联姻成了只不知道能不能落地的靴子,宫安蓝却平白跻身集团若干大股东之一。
宫安蓝两只眼睛还肿着,鼻水亮晶晶地挂在她挺翘的鼻头上,眼睛已经亮起来,“然后呢?”她吸吸鼻子,着急问宫明决:“你打算怎么做?”
宫明决说:“他们两家斗了那么多年,互相都握着不少对方的黑料,只要乔叔叔愿意冒险把郁盛明父子的黑料交给我,我就帮他在YQ站稳脚跟,再让这对父子再也不能翻身。”
“妈。”他紧接着看向闻璋,眼神真挚,语气恳切,“支持我,好吗?就算是为了知蓝,这次站在我这边,好吗?”****宫明决回到明德医院的时候,阮玉京的最后一波客人还没离开。他在病房门口站着等了一会,等朱丽叶推开门出来,他朝对方点点头,走进病房。
太阳快落山了,屋子里因此显得有些暗,阮玉京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收拾茶具,见宫明决走进来,他暂缓收拾的动作,重新烧开一壶水,给宫明决煮了一碗茶。
宫明决一口就喝完了,牛饮似的,像在喝水,不像喝茶,完全就是在糟蹋那些精心熬煮的茶汤。阮玉京倒不在意那些茶汤,他只是感到纳闷,“怎么渴成这样?不是去谈事情吗?他们水都没给你准备?”
宫明决说:“他们当然准备了,我妈没准备。”
“谈完事情我看时间还早,”见阮玉京好奇,他进一步解释道:“估计你还没有忙完,就没着急回来,正好有些事情想找我妈聊,就回了家一趟。”
“再来一碗吧。”他把茶碗递还给阮玉京,笑着说:“这回保证慢慢品,对了,刚才聊得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他又问阮玉京。
阮玉京低下头重新给他煮茶,同时慢慢回想一整个下午的收获,等所有情形在他脑海中回溯完,茶汤也差不多准备好了,他重新给宫明决倒了一碗水,将茶碗端起来递到他面前,“挺顺利的。”
宫明决说:“谢谢。”
又说:“顺利就好。”
接下来他就安静喝茶了,没再多问一个问题,也没再多看阮玉京一眼。阮玉京迅速扫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窗外。正是落日时分,太阳红彤彤的,往地平线下方沉去,屋子里的光跟着一步步转暗,到最后两个人即便面对面坐着,也看不太清对方的脸。
宫明决的脸孔却在这片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深邃和立体,他骨相本就极佳,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越发显得硬朗。他肩膀横阔,腰肢紧窄,黑色衬衫包裹下的躯体极具爆发力,而当他赤裸着身躯拥抱住阮玉京的时候,阮玉京光是抚摸他的皮肤,便能感知……
阮玉京抬手摸了摸颈后的腺体,又抬眼去看墙上的时钟。
还没到发热时间,他怎么就开始想这些事情了?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茶怎么样?”
宫明决转头看向他,顿了顿,点点头,“挺好的。很香。”
“很久没喝到这么香的茶汤了。”他又说:“谢谢你。”
阮玉京将视线从他开合的唇齿间移开,朝窗外看去,同时他留意到宫明决也把头朝窗外转去,他没有再开口跟阮玉京说话——似乎比起闲聊,他更享受眼下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