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77)
阮玉京此时纵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他的症状并非源自任何品种的感冒病毒,六年前那次没能成功让他吃下去的药,这次终于还是成功被送进了他的口中。
郁绍元,你他妈的……可真是好样的!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近的一块浮木,捞住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椅子,企图依靠椅子的支撑站直身体,胳膊和腿却都已经不听使唤,肌肉软烂得像块橡皮泥。他一次次尝试,却只能一次次跌倒,像被从水里捞上岸的鱼,明明距离水源那么一点点远,就是没有办法扑腾过去。
他终于感到恐惧,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具体而真实的恐惧。死亡的阴影那样巨大,似乎兜头就要朝着他罩过来。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掉,胳膊被人托住了,腰紧接着被人搂住,仿佛缺氧的鱼找到了最近的水源,他终于能够大口呼吸,他仿佛又活了过来。
他意识到有人朝他伸出了援手,在他最无助的时刻,在没有人敢靠近他的时刻,他想要朝那人道谢,抬起头却撞见宫明决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他用手指和唇舌描摹过不止一遍的脸——可是,他不是已经不想要他了吗?!
他不要阮玉京,因为他有了别的Omega,Alpha和Omega,他们果然天生就应该在一起!他跟她约会,还看着她笑,却对阮玉京的一切视而不见!
阮玉京不顾一切喊他的名字,他却脚步都没停顿一下,他还把阮玉京从公寓里赶走,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愿多对阮玉京说……那他还来找他干什么?!
阮玉京胸中灼烫,脑子跟着变得空白,几乎不经思考,他一把将宫明决的推开,跌跌爬爬地朝前走去。他以为自己走得很快,走了很远,其实半米都没有到。
宫明决很快追上来,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臂,似乎还对他说了些什么。
可惜阮玉京的耳边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他都快疼死了,眼睛看见的是疼痛、耳朵听见的是疼痛、鼻子闻见的也是疼痛,除了疼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也不需要有人陪在他身边,他只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等疼痛消失,或者干脆被疼死,所以他再一次将宫明决推远,再一次试图远离他。
宫明决却再一次追了上来,这次阮玉京终于没能忍住,朝他动了手。
“你他妈的!”他骂道:“离我远点!不要管我!”
这句话刚刚吼完,眼前灼烧的热浪像遭遇明火的氢气弹,轰然炸裂开,意识被燃烧成灰烬,他的身体也再不受控制,暴风雨里不断飘摇的一只风筝一般,彻底断线。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65章 事后一
事情发生的时候,宫明决正在宴会厅外联系司机,打算提前把简涵送回去。
其实那天那通电话之后,他再没跟女孩联系过。Omega也再没主动联系过他。可是今天下午他穿戴整齐抵达白山茶庄园时,女孩竟又奇异地出现。
问了闻璋,他才知道Omega是她请来的,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作为交换,女孩将作为宫明决的女伴,出席晚上的订婚宴。
宫明决能猜出闻璋这样做的意图,无非不忍心宫明决独身出席前任的订婚仪式,想为他找补一些心理安慰。
宫明决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了闻璋的面子,他也不太方便把盛装打扮的Omega赶走,那样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迫不得已答应下来。
晚上的宴会和他预想得一样乏味且无趣,比学生时代的开学典礼、毕业典礼还令人觉得难熬,他不想继续留着平白受煎熬,想借送女孩回家的借口早点离席。
电话还没打完,宴会厅的门轰然被推开,衣着光鲜的男女老少再不复先前的从容优雅,一个个惊慌失措得好像非洲草原上的野牛,争前恐后地从门里涌出来。
宫明决不明所以,拽住一个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话还没问完,他在那个人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信息素气味。
是阮玉京的霜雪气息。
脑子里先是浮现疑惑——阮玉京的信息素怎么会沾到这个人的身上?紧接着便是一片空白,这个现象意味着什么,中学课本上介绍过不止一遍。
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逆着人流挤进宴会厅,有安保模样的上前阻拦,宫明决理也不理。终于走进宴会厅,他一眼看见倒地不起的阮玉京。
彻骨的霜寒已然笼罩整座宴会大厅,上一刻还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宴会大厅,这一刻沦为无人的霜雪国度。灯火仍然璀璨,音乐也仍然流转,人踏步其中,却仿佛走入数九寒冬。
宫明决虽不至于跟其他人似的,一点点阮玉京的信息素都受不了,不然他不可能跟阮玉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两个人亲热做【那个】暧,他多多少少形成了一些抗性,可是过长时间暴露在浓度过高的A+级信息素之中,饶是他体质过硬,信息素等级足够高,也忍不住感到心浮气躁。破坏欲像一头沉睡的野兽,一点点在他的身体里苏醒。
他忍着那些不适用最快的速度走上前搀扶起阮玉京,试图弄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阮玉京却拒绝了他的帮助,并且像嫌弃什么脏东西似的,用力将他推得很远。
宫明决想不通为什么,他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事实上,事后再去回想这一刻,宫明决整个脑子都是空的。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并且想了很多,最后却一个念头都没剩下,身体的决策好像都出自本能,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等他混沌一片的大脑,恢复些许思考能力,阮玉京软倒在他的怀里。
头顶的音乐还在缓慢地流淌,四下的人群却早散尽了,空荡荡的舞池正中央,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俩。
宫明决脑子嗡地一声,身体里一时间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已经完全苏醒的破坏欲甚至都被完全碾压过去。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弯腰查看阮玉京的情况。
阮玉京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灼热,体温也愈发骇人,宫明决控制着愈发颤抖的手指,迅速松开他的领带,让他能顺畅地呼吸,弯腰默数他的心跳,又探手摸向他耳后的腺体。
阮玉京此时的心跳高达每分钟198,腺体的触手温度更是惊人,宫明决第一次知道,人类的腺体居然可以达到这么高的热度!这样烧下去,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念未了,宫明决又发现阮玉京腺体的触感不对劲,Alpha的腺体一般来说都是柔软的,下压又能察觉到明显的韧性,阮玉京现在的腺体却像一团棉花糖,一按,凹陷下去一大块。
宫明决看见凹痕,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下去——阮玉京到底怎么了?
正心焦,宴会厅的门再次被推开,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车迅速赶来。把车推到舞池的正中央,医护人员弯腰查看阮玉京的状况,一边询问宫明决:“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宫明决哪里知道?
他帮他们把阮玉京搬上带有隔离设备的急救车,一边跟着急救车往外走,一边将自己观察到的阮玉京的症状讲给救护人员听。
到了酒店大堂,先前退出宴会厅的宾客仍然齐聚在那里,包括阮乾和邢慕青,也包括宫阙程和闻璋,宫安蓝挽着闻璋的胳膊,贺殊寒立在许淳身边……
看见他们出来,一群人纷纷凑上前来,询问情况——也有关心宫明决的身体状况,担心他被阮玉京的信息素影响到的。
宫明决半个字也没听见,看见救护人员把阮玉京推上救护车,他想也没想,跟着跳上去,问出他现阶段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到底怎么了?”
此时此刻,街对面的巷道口,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一辆暗红色的雷克萨斯悄无声息地停着。见救护车渐行渐远,鸣笛声也被车流淹没,雷克萨斯的车窗缓缓合上。
而后引擎被发动,车向另外一个方向缓慢驶去。
手机此时响起来,显示一则来自郁绍元的通话请求。
黎彦没有接,放任手机去响着。
拨打电话的人却颇有些锲而不舍地意味,一则不通,他便拨打两则,两则不通,他便拨打三则……等到黎彦将车驶进租住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手机上出现54通未被接听的通话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