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37)
宋悦出门真的会不带手机吗?她手机里存着那么多客户信息商业机密,什么时候能够放心大胆地放在别的地方了?
但谢司珩没对宋悦熟悉到这种程度,因此没察觉不对。
“那我把手机给时清,他有点事儿要和您商量。”
听到这话,在旁边翘首以盼的宋时清立刻接过了电话。
他耳垂已经被谢司珩捏红了,嫩软的一小块,让坏心眼的某人愉快地眯了眯眼睛,又上手去捏另外一边的。
宋时清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敏感地躲了躲,没躲掉,索性也就不躲了。
“妈。”
这一次,宋悦没有立刻回话。
离蒙村上百公里的市市立医院住院楼某病房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水杯、果盘、枕头等等东西翻倒在地上,像是有人才在这里打过一架。
宋悦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上半身前趴,用两只手撑着身体。
这个姿势极为诡异。
宋悦表现的甚至不像是个人,而更像是某种动物。
她埋首盯着床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怪异的笑容。
“……我想等姥姥的葬礼结束以后,就定去英国的机票……我们之前看的那个夏令营已经开始报名了,我想去提前了解一下环境。那个夏令营可以作为社会实践写进简历里……”
宋时清不常撒谎。
更不常对着家人撒谎。
他声线没那么自然,一点点的心虚和怯意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宋悦脸上狡猾残忍的笑意似乎是扩大了几分。
真可怜啊。
连逃跑都不敢说实话。
像是小小的,被圈养的幼猫一样。全身都是软软的毛,被欺负以后,努力板着脸绕行,想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一片对他来说过于危险的地方。
但事实上,他哪都去不了。
欺负他的人比他庞大数倍,强大数倍。
他以为足够远的距离,在某些东西眼里,小得可爱。
电话那边宋时清还在竭力解释。
宋悦,或者说覆在宋悦身上的【它】笑着拧住了床单。
要不要,先放他离开呢?
他这么想逃离自己,不如就先让他出国吧。等宋时清自以为逃出了他的掌控以后,再出现在他的新生活中。
时清会被吓成什么样啊。
不,还是该先完婚。
早就该做的事情,拖了这么多年。
得先给时清打上标记,再放他离开。
光是想想,恶意纠缠而成的灵魂就愉快到颤抖。
带着被爱人排斥的恼火和燎原的妒忌。
它早就已经不会活人那一套纲常伦理道德法律了,它有的,仅仅是人性兽性当中最恶的那一部分。
爱意深浓。
恶念俱增。
【好啊。】
“宋悦”张了张嘴,发出了声音,
【你想去就去吧,你姥姥去世的时候,就说过不想让她的死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她这人一生要强,身后事上,我们也听她的吧……】
露台上,听到宋悦这么说,宋时清轻轻松了口气。
“那好,我和谢司珩定机票……”
【快逃……】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炸耳的雷声。
宋时清什么都没有听见。
雷声止,宋时清心有余悸地朝天边看了一眼,电话里问宋悦,“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早点睡,别熬夜,明天下葬得上山。】
宋时清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回去了。】
宋时清一愣,“嗯?”
宋悦怎么会缺席姥姥的葬礼?
那边,宋悦的声音很耐心,【今天雨太大了,山体滑坡,进村的路塌了。】
【不过,我一早就和你舅舅还有谢总孟总打了招呼,他们会代我看你的。】
最后这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路塌了,她回不来,让宋翔等亲人看着宋时清还算合理。让谢司珩父母,她商业上的伙伴看着宋时清是什么规划?
除非——
他们不是葬礼上的主事人和宾客。
而是婚礼上的双方父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它恨透了将宋时清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宋悦,连个位置都不想给她,索性让她的大哥一家代劳。
但雨声实在是太大了,宋时清听不真切,忽略了其中的古怪。
他挂断电话,两只原本白生生的耳垂被谢司珩全都玩成了透红色。
“定机票?”谢司珩笑着问他,“真去英国啊,现在那边天天阴雨蒙蒙的,找个漂亮点的地方呗。”
“说好了去那边参加夏令营的。”宋时清拍开他的手,微微抬着下巴后退了一步,“你以后不许再这样碰我。”
谢司珩:……
“为什么?凭什么?”他大怒。
宋时清冷着一张漂亮俊秀的脸,漆黑的眼底全然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谢司珩感觉自己真是委屈极了。
他对宋时清的感情难道是现在才产生的吗?当然不是。
他之前对宋时清的那么多亲亲抱抱,宋时清从来没有排斥过。
情感一样,行为一样,凭什么只是告了个白,就得开始保持距离?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司珩上前一步,准备据理力争。
——宋时清后退了一步。
谢司珩:……
他委屈得像是因为偷吃了一口,就被踢出家门的狗子,“你怎么这样啊。你刚才抓着我跟我说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可一点没有要保持距离的意思。用完就扔,小时清你还能再渣一点吗?”
明明被捏了耳朵还要被控诉的宋时清感觉自己真是满脑门问号。
但和这样的谢司珩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宋时清抿唇,一副反正不近人情的清冷样,转身下楼去了。
谢司珩紧随其后,又好气又好笑,就要接着磨宋时清。
“哎,你俩终于下来了。”谢母站在楼梯下昂头朝上看,“小宋快来,刚才进来了一个人,给你送了东西。”
“给我?”宋时清茫然。
下到一楼,只见谢母手上拿着一只不长但很细的竹筒。
“他说他叫顾青。”舅舅坐在沙发上补充道。
谢司珩眼皮一跳,“顾青?”
他随即扭头朝门口看去,空空如也。他又转向谢母,“他人呢?”
“走了啊。小伙子笑眯眯的,心性看起来不错,但太瘦了。是你的朋友吗,回头提醒他好好吃饭啊。”
宋时清不解,悄悄拉了下谢司珩后面的衣服。
虽然心中震惊,但谢司珩还是抽空给了自己的恋爱脑一点空间。
——看吧,虽然宋时清嘴上说着不要自己碰他,但是遇上事了,立刻就乖乖地贴过来了。
小混蛋。
渣。
幸好这么多年自己看得紧,不然就凭这一手,他鱼塘里的的鱼估计都得两位数打底。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非常不值钱的谢司珩弯腰,贴在宋时清耳边。
“我找的那个大师的一个晚辈,据说还挺厉害的。”
宋时清诧异。
他打开了那只小竹筒,里面是两根灰白色的香和一张匆忙写就的纸条。
宋时清不动声色地避开大人,到一边打开,之间上面字迹笔走龙蛇。
【下次再被拉进幻象里,就点燃香,跟着烟走。放心,它缠不了你多久。】
宋家外不远处的路上,顾青在伞下点烟。
他真的太瘦了,瘦成这样还抽烟,真的很让人怀疑他命不久矣。
历允朝宋家扬了下下巴,语气中显然是不信,“按照你说的,那家的小孩身上有鬼定下的那个什么煞,你给两根香就能救他?”
顾青干这行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不信鬼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