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恐惧(8)
在克里斯身后,埃里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克里斯脱下风衣,放在一旁,单手松开了衬衫上端的几颗扣子。他扫了一旁的桌子一眼,顺手拿了一把铁扳手。
“贱人!你怎么敢!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他妈叫你松开!”
“别吵了,”克里斯粗略检查了一下扳手,觉得可用,“你应该清楚我请你过来的原因吧,劳斯先生?”
“…你敢!你不怕我的父亲吗!”
埃里恐惧叫嚷起来:对方走过来了,正站在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你敢——你敢 ------!!!”
接下来他的话被强行截断了:对方卸下了他的下巴颏,手法很粗鲁。
“浪费时间不是绅士的行为,”克里斯说,语调很平和,“可惜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能丢给别人随意处理的商人…我确实是一个商人,劳斯先生,你则在和我做生意。现在让我们算算账吧。”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接下来埃里发狂般地痛叫一声 – 对方把扳手塞进他被强行打开的口腔里,重重在牙上刮过,几乎不轻不重地敲过了每一颗牙齿 –
“我不喜欢你的行为,劳斯先生,”克里斯用扳手钳住了一颗后槽牙,“生意上的事,雇凶杀人是最劣等的方法。”
椅子上的俘虏已经全身颤抖了,他恐惧地发着抖,喉咙里呜咽着求饶,湿淋淋的口水流了一脖子,发出含糊的喉音。
“我是一个很注重诚信的商人。”克里斯补充道,“我建议你也要学习这种良好品质,非则,下次只是一颗牙是无法让我满意的,劳斯先生。”
“唔唔唔唔唔唔 ---------------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埃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门外有人往里面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了。埃里下巴完全合不上,唾沫流了一领子,完全失了最开始的嚣张气焰,只恐惧发抖。
“这样就对了,”克里斯几乎和蔼可亲,“你应该怕我,埃里。再有下一次,我会把你的肠子给拉出来。”
那颗牙被轻蔑地丢在了俘虏的膝上,黏糊糊的在一团血浆包裹里。
“我已经向你的父亲送去问候了,”克里斯把扳手甩在一旁,用桌上麻布擦了擦手,“他赎回你的钱应该会在明天早晨准时送到 – 在此之前请不要拘束,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埃里奄奄一息的喘息着。克里斯再没多看他一眼,直接出了牢房。
等到克里斯去主室里找奥古斯汀的时候,他故意咳了一声:金发的年轻子爵正背对着他,勾在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脖颈上,正在和他接吻。听到这声做作的咳嗽,子爵恋恋不舍地轻咬住了对方的下唇,又再亲了一下,然后猛地就把强盗头子给推开了 --
“克里斯!”
年轻子爵转身过来,那一头金发在火把照耀下格外迷人。他美丽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再找不出比之更为出彩的蓝色,三步两步便走上前来,难掩兴奋:
“你把那个狗/娘养的怂货怎么样了?“子爵凑到他身旁,“按老规矩剁了手指?还是挖了眼睛?快说----”
“哎,”克里斯有些无奈,”不用那么麻烦。只是绅士间的平和交流----“
“胡扯胡扯胡扯!“子爵挺秀的鼻子皱起来,”我以为你这次想搞票大的,可恶----不行!“
“好了,你给我过来吧 --”克里斯把还在跺脚的子爵扯到一边,“阁下的助力我非常感激。一点小小心意 --“
后面这句话他是对着强盗头领说的。对方的黑面罩已经被扯下来,一头黑发有些凌乱,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
“明天早上凌晨,赎金交来后我们就放人了。“
沙耶罗简洁回他,伸手接过来对方递来的钱卷。奥古斯汀白了克里斯一眼,转身就跑到土匪头子身边去了。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子爵要赶人,”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一颗牙,你真的闲得慌。快走!“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克里斯拎住了后衣领 --
”你最好还是跟我回去比较好,“克里斯非常耐心,“回去的路我已经打点好了,你错过了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听了这话,强盗头领对小子爵挑了一下眉。奥古斯汀气鼓鼓地想了一会儿,猛地扑上去搂住了沙耶罗的脖子。
“太不像话啦!”小子爵在对方怀里嚷嚷,“我会一会情人也不行了!你真的很烦---啊啊啊!”
“我是为你好嘛。”克里斯很好心地添了一句,把人拽下来了。“呜呜呜”声渐行渐远,沙耶罗站在原处,沉默地看着两人离开,他的手下和哨兵默默隐藏在黑暗阴影里,墓地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克里斯连夜赶回了别墅。外面大雨倾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燥的,马靴上也满是泥浆,斑斑点点溅到大衣上。佣人已经全部都被遣走,克里斯把大衣挂好,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裤子叹了口气。
等到他把水烧好,浴桶准备好,并且衣服脱下来整整齐齐叠在一边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克里斯光裸着泡在热水里,手臂搁在桶边,终于在舒适地长出了一口气。
暗杀 -- 或者明杀,对克里斯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一路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付出了很多。从十五岁那年的那场变故起,他就不再是一个还能保持天真的人了。
这次的威胁虽然解决了,但克里斯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埃里虽然横行霸道,但也不算胆大包天,想赊账也不至于用这种极端手段...除非他实在一时犯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
蒸汽袅绕。克里斯的脸被蒸得发红,舒适之间已经昏昏欲睡。他闭着眼,勉强用手支撑着太阳穴,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想着... ...
到底是谁的势力?
接下来一声巨响悚然让他的思绪中断了。似乎有人粗鲁地打翻了什么东西 -- 一个花瓶,然后发出一声瓷片破碎的响。几乎是片刻之间,克里斯就从水桶里 ’哗‘地一声猛然起身了 -- 他披上了一件衬衣,左手已经伸向了搁在一旁的手枪 --
“砰!”
又是一声巨响:是门被突然推开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来人,惊讶了一刻,又立刻放下了:
“...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人鱼嘴里还叼着一只活鱼,很有活力地在垂死挣扎。塞缪尔把砸到他肩膀上的木门残骸扒到一边,一扭头就看了过来:
青年刚刚从水桶中出来。慌忙之间,克里斯只来得及披了一件白衬衣:打湿的金褐色齐肩发已经散了,凌乱地垂至锁骨,还在往下滴水;胸口露出了一大片,已经被热水蒸得发红,衣料半透明地粘在胸膛上,若有若无勾勒出有力的腹部线条和腰身。双腿笔直修长,其上未着一物;小腿肌肉线条流畅,湿漉漉地踩在地上,足趾正微微蜷起来。
”... ..."
只听’啪‘的一声,那条倒霉的鱼从人鱼嘴里直直掉了下来。
清晨。
这几天来,克里斯和人鱼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变化:最开始,人鱼虽然会给他留点食物以防饿死 ,但每次留的都是最劣等的几条。但这几天,克里斯发现对方变得不那么吝啬了:每餐按照惯例,从桶里‘施舍’给他的几条鱼变得很新鲜;而且人鱼不再等吃饱了后,才从剩下鱼里挑拣给他。除了这一点,克里斯还发现,对方似乎没那么喜欢再成日待在地下水池里了。
“好了,你最好不要上床,”克里斯嘱咐他,一边从碟子里挑拣出一颗草莓,“换床罩很麻烦的,你现在身上都是水。”
说这话的时候,人鱼半个身体已经重重地压在了松软床榻上。修长宽厚的鱼尾一半盘着,一半垂在地毯上,侧鳍随意地打开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着,黑鳞微烁出幽幽蓝光;银发如流水一般倾泄, 自结实的肩膀处滑下,闪着近金属一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