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狙击(203)
谢枕书看那些蓝色虽然暗淡,却始终没有消失,猜测苏鹤亭的病毒确实渗透了14区的防御网,但主神系统很可能修改过14区,才使得病毒没能瓦解掉这里。
眼看黑暗不变,狂风依旧,苏鹤亭怕小灯熄灭,便把它塞进了自己和谢枕书之间。他小心罩着灯,说:“先不管赫菲斯托斯,这灯可不能熄灭,叫大家回来得靠它。”
谢枕书抬手拢在小灯一侧,那灯光十分微弱,看起来马上就要灭了。但就是这萤萤一点,不到片刻的功夫,竟然引来几只银光。
长官道:“被巨佛吃掉的意识还能拿回来吗?”
苏鹤亭这次安静半晌,说:“能吧。”
他每次答“吧”的时候,就是内心不确定的时候。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尽力捋清思路,想化被动为主动,好使自己不被主神系统牵着走。
银点覆在灯罩上,一圈一圈,让灯变亮了些。苏鹤亭和谢枕书一起拢着光,像是拢着一团银色火焰,可是这里实在太暗了,想要叫回更多意识,就得去更深处。
两个人没坐多久。就动身上路。苏鹤亭刚正面黑暗,就被狂风刮往后方。他拎着小灯,拉住谢枕书的衬衫角,说:“我照路——”
谢枕书擒住他的手,把他从原地抱了起来。
苏鹤亭是个假把式,每每被抱都慌手慌脚,差点把灯丢出去,说:“我自己走……走不了多久。”
他一张口,风就糊到了脸上,逼得他改口。小苏在谢枕书怀里待惯了,现在变成苏鹤亭,竟然也像做猫时一样熟悉。好在四下漆黑,没人看他们。
谢枕书抱个苏鹤亭毫不费力,因为没有方向,他便朝银光密涌处走。那些银光细碎飘散在风中,在看到小灯后纷纷靠近。
苏鹤亭突然说:“可恶,该让7-001谢谢我的,他欠我好多人情呢。”
谢枕书道:“他还在生存地。”
苏鹤亭说:“狩猎都结束了,他肯定要去找,找那个……”
苏鹤亭不是狩猎中的主角,本体意识在剧情中能做的事情有限,当监视停泊区二人组的信号断掉以后,他不知道最终剧情的后续发展,也不知道晏君寻和时山延正在最后剧情里做什么。其实他的计划说到底是场豪赌,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因为结束限时狩猎绝非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谢枕书同样不知道,监禁所被黑暗吞没后他和剧情的联系就断了,所以两个人都无法得知最后剧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鹤亭抱起小灯,默默祈祷:“希望他们不要相互失联。”
第162章 幻象
两个人沿光而行, 银点在他们身后铺出条道路,远远瞧去好似一根细而轻的银色绸带。
苏鹤亭转了下灯,灯光照在更多的银点上。这光芒对他们没用, 对银点来说却如同安神香, 可以让它们不再惊慌, 但是灯就这么一盏,实在杯水车薪。正在苏鹤亭沉吟之际, 忽然听见某处传来几声缥缈的梆子声。
“邦、邦、邦!”
那声音隐在呼啸的狂风里,使人听不真切,恍惚间如似幻觉。谢枕书停下脚步, 十字星在风里摇晃不定, 他凝目前方, 却没听出梆子声的具体位置。
苏鹤亭突然低叫一声:“喂。”
银点纷飞, 毫无征兆地向四周散去,苏鹤亭伸手捉了个空。小灯因此由亮转暗,两个人须臾间就被昏暗遮蔽。
“邦、邦、邦!”
梆子声朝他们靠近, 苏鹤亭怀里的小灯闪烁,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尽力护住那点光,满耳都是有节奏的梆子声。这梆子声很古怪, 入耳后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的, 仿佛是在人心头上敲打。
谢枕书情绪稳定,不为梆子声所动,反而是那些散开的银点, 竟然开始随着敲梆子的节奏轰乱相撞。
苏鹤亭说:“长官, 借你打火机一用。”
谢枕书道:“嗯。”
苏鹤亭两指稍探,便从谢枕书的兜里拿出打火机。只听“咔嚓”一声, 打火机的火苗亮起,在风里颤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灭了。
苏鹤亭对银点说:“都醒醒,火要烧屁股了!”
他用打火机在指间打了个转,火苗向下,烧到小灯。小灯登时大亮,轰然燃起蓝色火焰,把周围照得通明。刹那间,银点全都叽喳尖叫起来,不再相互碰撞,也不再听梆子声的指挥,而是一窝蜂地躲去谢枕书身后。
苏鹤亭笑骂道:“你们还挺会躲。”
就在此刻,附近陡然亮起两盏大红灯笼。这灯笼骨架奇特,蒙着层纱,在梆子声里静静悬立,丝毫不被狂风所影响。
苏鹤亭没见过这仗势,也搞不清灯笼的样式有什么特别,但此刻形势古怪,对方肯定来者不善。他把打火机塞回谢枕书的兜里,说:“小心,赫菲斯托斯要耍花招了。”
谢枕书道:“眼熟。”
苏鹤亭说:“什么眼熟?”
谢枕书眼眸微转,看向大红灯笼的后方,道:“这两盏灯笼是用来压阵迎神的。”
他曾经在天赐神书里见过,这种两头翘角,四脚平压,一左一右的大红灯笼都是天赐教早期的迎神仪式道具。传闻在南线联盟的内陆地区,还沉睡着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神明。
苏鹤亭思绪急转,说:“南线的神都是机械造物,来的难道是烛——”
话至此时,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把两侧建筑上的招牌刮得粉碎。那梆子声急促起来,“邦邦邦”的震耳欲聋。
谢枕书知道苏鹤亭想说烛阴,就连他也认为来的是烛阴,因为迄今为止,南线从书中走出来的神明只有山之神烛阴。但风太大了,他们两人一时间对不上话,只听周围杂物翻倒,全被吹向墙壁。
“宵禁——”
一个尖细的电子音打破黑暗,接着“嗒嗒嗒”几声响,从两盏大红灯笼深处驰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
苏鹤亭一边挡风,一边看过去:“有匹马!”
那流光移速极快,就在苏鹤亭一句话的时间里奔至而来。谢枕书这才看清,这流光是匹马,还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一匹高约三米的马。只见它通体白色,毛鬣赤红,驰骋间的背肌线条异常流畅。又见它双目金黄,亮若明灯,在奔跑时神骏非凡。
“诸位听我说,”骏马背上坐着个歪歪扭扭的机械太监,正在费力地扶着自己的烟墩帽,尖声大叫,“我说,过——”
这一声“过”刺痛人的耳膜,在黑暗中荡开,像戴着扩音器一般,不断回响。
“过。
“过——”
待这“过”声响彻全区,机械太监也扶好了自己的烟墩帽①。它双手抬起,再缓缓平端于胸前,昂首前视,摆出个要迎接皇帝上朝的架势。它清一清嗓,吐字清晰:“神魔通行,凡人让道!”
苏鹤亭说:“什么玩意?”
大红灯笼“唰唰”地亮起两排,照亮前方。那里有个极大的庙,金顶翠瓦,气势辉煌,犹如一根金锥钉在成群的现代大厦里。因为庙门大开,两人能看见庙中的佛像。那佛像是仿巨佛的样式而造,只不过面容更加阴郁,它手指间拈着一根钢叉,钢叉上则穿着一只钢锻弦月。
苏鹤亭一眼认出那钢锻弦月是在代表阿尔忒弥斯,便说:“赫菲斯托斯,你心眼好小好小,狩猎女神都被你们分尸嚼烂了,你还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折磨它。”
机械太监重重地“哼”一声,挥动衣袖,用破了音的电子嗓道:“大胆,不要打断我!”
苏鹤亭说:“我没打断你,你自己要停下来的。”
机械太监道:“我说——”
苏鹤亭说:“我知道,过过过。”
机械太监被他一插话,嗓子眼卡火,在马背上气得七窍生烟。它扯歪了烟墩帽,正要怒骂苏鹤亭,却看到自己身上披着的菊花盖面②泛着幽幽绿光,赶忙举袖大喊:“宵禁时刻不许出行,宵禁时刻不许喧哗,宵禁时刻不许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