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龙(42)
但穆晏华只是垂着头瞧着他,冲他伸出了手:“十七,你表现得很好。”
宁兰时稍怔后,松懈下来的同时,也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任由他握住,再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
宁兰时仰着头看着穆晏华,并未说什么,但展颜一笑。
他笑起来时很好看,不像往日里不笑时有几分冷脸时透露出来的孤傲,宁兰时笑起来,竟奇异的有几分甜,好似绽放盛开的兰花,叫人不住想要品尝一下其滋味如何。
穆晏华眸色微动,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而是扶着宁兰时下了台阶往后头走去。
宁兰时道:“我还要去一趟太后宫中。”
穆晏华自然知道他要去干嘛的,故而没拦:“好,去吧。”
他抬手,替他取了冠冕,简单束发,还抬手给他揉了揉脖子和脑袋。
脖子对于宁兰时而言,是很敏丨感的地方,故而自然免不了一激灵。
瞧见他的反应,穆晏华勾勾唇,又说:“十七,还是用过膳再去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宁兰时就觉得饿了。
虽说上朝前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但在上头坐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好。”
于是宁兰时便先跟穆晏华坐下来一起吃了早饭后,再去的太后宫。
他没有丝毫迟疑和为难,上去就开门见山说了来意,还很平静地与太后道:“……兹事体大,事关皇家威严,还请太后保密。”
太后被他说心悦穆晏华故而决定此生空悬后宫而冲击地脑袋嗡嗡:“……为何?”
她甚至失了仪态,攥住了宁兰时的手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兰时始终平和:“朕知道。”
他稍顿,扫了眼太后的手:“太后,朕并非稚子了。”
太后第一反应还是是不是穆晏华逼他说的,更觉得宁兰时不可能会委身于一个太监、阉奴。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那火爆的脾气早被磨得差不多了,此时居然又翻了出来——
“是不是他逼迫你这般说话?!”
太后怒道:“他一个狗奴……”
“太后!”
宁兰时一惊,唰地一下就推开了她的手,皱紧了眉头:“慎言!”
他不仅是怕穆晏华会听了去,更重要的是……
“先不说以他的才华和本事,当年若是有别的出路,怎可能入宫为奴?”
至少此时,宁兰时是真心维护穆晏华的,他听不得旁人骂穆晏华“狗奴才”:“再说太后这话说得就过分了,早在东厂设立的那一刻,东厂厂公便是朝官,东厂内无论何人,只要有官职,就是我大乾的官,非明旨示下,只是因一时口头之快将官贬奴,便是皇帝也要受天下文人笔伐!”
不管怎么样,穆晏华对他的好,他铭记于心。
在宫外时不能暴露身份,在宫内就不一样了。
宁兰时望着愣住的太后,平复下了心绪,又皱起了眉:“太后日后慎言。”
他也不喜欢这般贬低奴才的话。
从前宁兰时是不知道,现在他才发现,其实无论是穆晏华还是小圆子他们,都是自有才华和本事在身的。
若是他们有得选,又有谁心甘情愿当奴才。
第32章 32
“……”
穆晏华漫不经心地将他国来使先前进贡的仙人掌的刺一根根拔下来, 安静了半晌后,才低头看向弯着腰等待他发话的暗卫:“他真是这般说的?”
暗卫心中不明。
穆晏华从不会与他们确认第二次,他也说过, 汇报只做一次,一字不许差,若有缺漏、后来找补, 自行去领罚。
但他还是回了句:“一字不差。”
穆晏华望着自己掌心里被揪下来的刺, 又猛地收紧掌心, 任由那些刺扎进了他的血肉里,看得暗卫一惊, 却没敢动作。
一是没人敢置喙穆晏华, 二是……穆晏华也并非第一次如此。
他有时候总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往自己身上来一下。
就是……
暗卫在心里轻嘶。
看着就痛。
毕竟他们拿这些玩意儿当过刑具,绞在肉里头的时候,无论是拔出来还是不拔出来,都很痛。
有好些嘴硬的都败在这东西上。
但他们主子……
暗卫抬眸飞速地觑了眼。
嗯, 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直觉得, 穆晏华最恐怖的点不是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也不是他手段狠戾不留情面,而是…他对他自己也狠得像仇人。
所以宁兰时回到暖阁时,便收获了一个扎了满手刺还不管自己的人。
他注意到的第一时间就微惊,上前了一步攥住穆晏华的手腕,仰着头看他:“哥哥……”
“不小心弄的。”
穆晏华没抽手, 只随意道:“没事。”
宁兰时看他的伤口都已经肿起来了, 根本不信没事:“小圆子, 去喊太医。”
小圆子觑了眼穆晏华, 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便去了。
宁兰时抿着唇看穆晏华:“你怎么弄的?”
穆晏华望了眼桌上的仙人掌, 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已然对宁兰时有了更多的耐心:“想着事,走了神,不小心碰了下。”
不小心碰到能把刺扎得这么深?
再说这盆不是放在花房里的吗?怎么就到了这儿?
宁兰时哪里不知道穆晏华话里全是问题,但穆晏华愿意敷衍他一句,也比一句话不说要好许多了——真不是宁兰时自我安慰,而是愿意敷衍一下人,在穆晏华身上就是奇迹。
太医来得匆匆,给穆晏华看过后,都很纳闷:“……千岁,您可以试试用内力逼出来。”
不是,穆晏华今日是怎么了,这还要他教?
穆晏华微抬眉梢,却还是那副懒懒的模样。
他随意一扫,就见宁兰时担忧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时,还忘了他俩的“关系”,催促他:“哥哥,你快把它们催出来啊。”
穆晏华这才催动内力,将扎在里头的刺全部逼了出来,随手丢在了桌面上。
小圆子默默上前清扫,太医又拿出药膏来:“仙人掌的刺恐有毒,千岁您需每日上药。”
话是这样说的,但太医却不敢碰穆晏华。
宁兰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太医的微颤,于是他主动拿起了药瓶:“哥哥。”
他看着穆晏华:“我给你上药?”
穆晏华没说话,却把掌心摊给了宁兰时。
宁兰时没有半点自己是皇帝怎么能做这种事的想法,认认真真地给他上药,还在太医颤巍巍的指点下,不太熟练地帮穆晏华包扎好。
宁兰时垂眼看着穆晏华那只宽大、修长,充满了野性力量感的手缠上纱布,不由在太医告退后,轻轻问了穆晏华一句:“疼吗?”
他是真的看着有点疼,主要是代入一下……
就是不知道穆晏华到底犯什么病,在这里作践自己。
穆晏华扬扬眉,精气神好像在这句话里回来了些,笑着漫不经心地问宁兰时:“我若是说疼,十七你要如何?”
宁兰时哪里知道要怎么办,他真想回一句你就是活该,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抿着唇问穆晏华:“要如何,你才不会疼呢?”
穆晏华还真仔细想了想。
收拾了残局的小圆子给了其他人眼色,众人便默默退去,将屋内留给了两人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