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落水后(40)
还有私底下戏称的勾栏才用的“小兔郎”。
“你大可继续和其他人硬扛,但单薄如你,迟早会有扛不住众恶的一天。”葛东晨没有开玩笑,“要么你去央求顾王爷和王妃,尽快离开广泽书院,要么你在书院找个能给你庇护的。”
顾小灯呆呆地伸手去捂后颈的牙印,想起晚上被第二个死变态掐住时,他在后颈摸到的那只手,分明也是少年人的手。
如果真如葛东晨所说,今夜那么欺负他的是周围的同窗……
“咿咿咿!”顾小灯的脸扭曲起来,失去了表情管理……哦,他向来就没有表情管理的。
葛东晨仍旧半蹲在他面前,丝毫不介意顾小灯坐在椅子上比他高位,见顾小灯这副乖猫崽见到坏狗种的生动表情只觉好笑。
顾小灯小脸皱巴巴地凭空甩手,像是在甩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一样:“东晨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和你们长大的地方不一样,也许你是对的,谢谢你提醒我。”
葛东晨笑了笑,没有再多废话,起身便转身欲走:“那你让下人来照料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东晨哥!”
葛东晨侧身,心里浮起隐约的期待。如果顾小灯此时央求他,或者央求关云霁来做他的庇护,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除了他们,就只剩苏明雅。
但苏明雅只会看戏赏玩,他不会管他的。
“今晚的事你能不说出去么?”顾小灯摸摸后脑勺,“我相信东晨哥你的为人,不会把我的糗事宣扬出去的,但我在马车上时口不择言地说了句傻话,就是我和瑾玉那个……还请保密保密!”
顾小灯合手朝葛东晨拜佛似地狂拜。
葛东晨:“……”
原来是特意提醒,别把他和顾瑾玉的初吻说出去。
初吻。
初吻。
葛东晨深吸一口气,笑眯眯道:“那是自然的。”
应承完便扭头阴郁地走了。
顾小灯目送他离去,不多时奉恩就来了,看他脚踝伤势,预备伺候他洗漱。
“不急不急。”顾小灯摆摆手,抻抻脚,“我的脚其实没大碍,睡觉前我自己揉揉就行了,不用给我上药的。”
毕竟他是个药人,普通药物对他没有作用,何苦浪费。
“奉恩,我想先问你个事。”顾小灯锤锤自己的大腿,一脸认真的探讨知识神色,“排除特殊救人的情况,你说,一个陌生男的,亲另外一个男的嘴巴,这代表什么?”
奉恩依旧温和:“非情即欲,依男子劣性来看,大多为欲。”
顾小灯小脸又皱起来,又咿又呃。
奉恩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顺势说道:“公子要学一学么?”
“学什么?”
“男子欢好之事。”
顾小灯脑袋轰的炸开,震惊地指自己:“奉恩……我是男子,虽说自百年前煦光帝立了男后之后,双龙双凤不再是孤例,可是大多数人还是阴阳合配,夫妻为家,子女绕膝的,你、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须知奉恩可是安若仪派来的,更遑论安若仪特意叮嘱过,要他将来接受奉恩的教导。
他还纳闷过奉恩鲜少主动教导他什么,最多的,也就是半个月前那番尊卑规训。
“原想等公子开窍了再议,但如果公子现在想学,我也会教您男女欢好之道。”奉恩温和而沉静地看着他,“都是房中术,您总是需要的,以备不时之需。”
顾小灯张了张嘴巴,最后只是闭上了嘴发呆。
奉恩这两句话,比葛东晨所说的那些话还要扎心数倍。
*
五月一翻而过,六月接踵而至。
顾小灯跛着歪脖子脚去复课,衣领束到喉结去遮住尚未消除的牙印,因烛梦楼之事,他心里多了些芥蒂,到学堂去时便仔仔细细地观察众人。假如当时欺负他的死变态真在其中,那他当时的铁头功应该把人撞出了个包吧?
可惜的是,他研究了一上午,学堂里没人的脑袋瓜是肿的。他们不仅比他有权有势,就连脑袋都比他硬。
顾小灯又去分辨他人的体型和声音,死变态身量比他高不少,声音沉哑,他愣是找不到能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
顾小灯便存了侥幸心理,想着学堂里不至于真的有那等恶棍,结果当天下午就接收到了冲击。
他因着崴脚不打算去上武课,晨课结束后便一跛一平地回学子院,走到一道长廊的拐角时,忽然被迎面的人套住了脑袋,书童短暂地惊叫一声,但很快就被捂住。
顾小灯踉踉跄跄地挣扎,还以为会如同当初假山挨揍一样,谁知这一回却是挨了一顿摸和意味不明此起彼伏的低笑。他再天真也忽略不了这触碰中的不合理。
这一回没有路过的葛东晨将他捞出来,顾小灯哆嗦了半晌才抖着手扯下套住脑袋的麻袋,理好衣冠喊了半天书童,那倒霉书童才扑腾着从长廊外的草地里跑过来,衣裳上赫然有被踹出来的脚印。
顾小灯咬紧牙扶着墙壁爬起来:“谁踹的你?是三个人还是四个?”
书童先搀扶起他,继而扑通跪下:“顾公子,奴若是不向您说,您不会要我的命,可奴若是说了,那些公子只怕让奴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说着他用力地磕头,顾小灯只得让他起来。
他气恼得牙根痒痒,让书童带他去找祝弥,去的路上想了又想,竟不知这状要怎么告。
祝弥到底也是听命顾琰和安若仪的,顾琰也许真会又把他扔进禁闭室里,安若仪呢,她会为他做主吗?
奉恩前夜还要教他那等房中事。
顾小灯挠着后脑勺找到祝弥时,祝弥还没说什么,他便先干笑着挥手说废话:“祝山长,你忙不忙啊?饭点到了,你午饭吃了吗?”
祝弥应着带他坐下:“公子的脚怎么受伤了?”
“没事,就是冒失扭的。”顾小灯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说,“瑾玉……四公子最近忙碌吗?他回皇宫去当伴读了么?”
他不过是想闲话给自己打个底,却见祝弥眉间短暂地皱了起来,这放在一贯面瘫的祝弥身上很是异常,顾小灯直觉不好,心当即吊了起来:“怎么了吗?瑾玉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弥沉默片刻,见瞒不过,便轻声告诉了他:“四公子在外州犯了滔天之过,现如今还被关在禁闭室里。”
顾小灯想起了顾瑾玉那天中午对他说的,他说顾琰找他,他将有至少半个月的忙碌……原来竟是忙碌在禁闭室里。
“这都半个月了。”顾小灯凝固住了,“王爷还、还关他?”
祝弥道:“只怕还得再关半个月。”
顾小灯只觉有一道无形的雷劈到脊背上,把仅存的侥幸劈成焦渣,黑成了此时关着顾瑾玉的高墙。
“这和您是没有关系的。”祝弥提醒也劝慰他,“不用徒劳地想帮他,谁也帮不了。顾家之内,王爷的威严无人能犯,四公子这回逃不了惩戒,但他受得住,迟早能走出来的。”
顾小灯怔怔的,方才让人套了脑袋也不觉什么难过,只觉惊慌荒谬,此刻听祝弥几句话,却忽然难过得落泪不止。
“我什么都帮不了森卿吗?”
祝弥初次听到森卿二字,片刻才反应过来是顾瑾玉的别名:“四公子只说,您照顾好自己就够了。公子,你此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麻烦?”
顾小灯哪里还有心思告状,摆摆手,摇着头走了。
待回到屋舍,他找奉恩要了顾瑾玉送的那支墨玉发簪,看了半天,到底没取出锦盒,小心翼翼放回去了。
向来一直灿烂话痨的人忽然又低落又沉默,便是奉恩也生出了恻隐之心,走来轻声道:“您若是想把四公子的簪子戴上,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顾小灯拍拍锦盒,“戴了之后给他招麻烦就不好了,你还是放回去吧。”
奉恩只得收回去,顾小灯支着脸独坐发呆,奉欢却悄悄走了过来,他比奉恩小一些,相貌柔美许多,性子也更安静柔顺,总是默默做事少说话,这会主动过来,罕见得顾小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