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122)
今日……估计他也是要被折腾的。
商琅从进了殿中之后,便显得比平日里沉默不少。
顾峤并未在意,同人饮过那杯酒之后,又将目光移到旁边那把剪刀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呢喃,拿起见到瞧向商琅:“天家夫妻做不得,月微可愿同我做一对寻常的结发夫妻?”
商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抽了头上的檀木簪子,发冠跌落,青丝漫垂。
两簇乌发交织在一起,被人好好收进了锦囊当中,放在床头暗格。
余下的数千青丝散落在榻上身前,被浸湿、被揉蹭,混乱一片。
商琅今夜比酒醉那次还要凶。
可明明没醉——那双桃花眸比顾峤的双眼还要清明。
好在没醉。
商琅凶归凶,还是有分寸的。
两人约莫是天生契合的爱侣,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试探之后就已经彻底熟悉了彼此,商琅手上的劲很重,却控制着没有让他疼——虽然不知道明日一早起来还会不会好好的,但洞房花烛,也就只求一次坦诚相待,真心尽付。
没有什么龙凤喜烛,只是殿中寻常的烛火。烛泪一点点地滴,顾峤的眼泪也一簇簇地落,哽咽着将人攀得更紧。
莫名出现的汹涌泪意淹没了他,顾峤好像要将眼泪给哭干,吓得途中商琅还停下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只能瞧见人满脸眼泪地摇了摇头,然后凑过去吻他。
像是要把这过往二十一年的委屈全都给宣泄尽了,等带着人沐浴完重新回到床榻上,顾峤也还在抽噎。
正殿被他们闹得不成样子,最后两人是在商琅的侧殿当中睡的——丞相大人不过是在主殿当中跟顾峤同床共枕了几日,这偏殿就显出来了点人走茶凉的冷清。
甚至于两人躺到榻上的时候,都首先察觉到了凉意。
不过这凉意倒是把顾峤给弄清醒了,试图靠着深呼吸去缓解哽咽。
因着小皇帝这么一哭,商琅也没敢耽误太久,所以哪怕还沐浴了一番,眼下外面的天也还黑着,还有一阵子歇息的时间。
但两个人此时此刻都没什么困意。
心中最后缺的那一块被彻底地填满,顾峤终于调整好呼吸,重重一叹。
商琅伸手去擦他眼角已然干涸的泪,道:“阿峤方才是如何了?”
“情不自禁,”顾峤闷声开口,嗓子有些哑,“我也不知为何,就是忽然想哭。”
商琅听他声音不对,立刻下了榻去给人倒了一杯茶水,喂着顾峤喝尽了,才道:“倒也好,阿峤心中若是有委屈,如此发泄出来,也免得积郁成疾。”
顾峤点一点头,看着商琅将茶盏重新放回桌子上去之后,便伸出手来想要抱他。
拥了个满怀,顾峤嗅着萦绕在鼻尖的纯粹沉香,问:“我二人如此,算不算得上是洞房花烛?”
“如何不算?”商琅弯了唇角,垂下头来在他唇边一啄一啄,“阿峤当真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算不上,当时心急了,没能好好布置一番。”顾峤耳尖已经红透了,心底砰砰直跳,却还是故作矜持地推婉。
商琅只弯着唇角,倒也没有去揭穿他这点小心思。
下半夜两人再也没有歇息,一直到朝会的时候,顾峤觉着自己身上还算好,神色自若地去了朝上,直接将自己要再次出去微服私访的消息甩给了朝臣。
一时间朝中百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唯一没有参与进他们里面的丞相大人身上。
昨日那“断袖”之言,传得比顾峤想象得要快,因而如今到了朝上,听到帝王说出这等话来,朝臣的第一反应已经从“希望商相赶紧劝一劝陛下”变成了“商琅这个狐狸精什么时候能离着他们陛下远点?这都在京都当中待不住了” 。
但商琅并不在意朝臣如何,而是温声帮腔:“如今中朝稳固,地方却仍有未明之处,陛下如今微服私访,倒也好再让地方肃正。”
“此等事陛下遣御史往各州就是,何必劳烦亲驾?事事亲为,恐劳累过度。”
一人开口劝谏,后面便有不少人开口,搜肠刮肚地去寻出京的坏处,听得顾峤还以为他大桓是变成什么人间炼狱了,以至于他这个帝王踏出京都一步都会被人直接挫骨扬灰。
随后跟着的就是一声连着一声的“请陛下三思”。顾峤因着昨夜生的好心情,没有直接打断,支着头在龙椅上好整以暇地听他们把故事编纂完,然后挥一挥手,十分不走心地道了一句:“诸位爱卿心中忧虑,朕都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陛下此次出京,不知要由何人监国?”
顾峤心中有决断的事,几乎就不会再改,朝臣们好歹也跟了顾峤这么长的时间,见人劝不动,就干脆换了话题。
“同先前一般,由诸位尚书处理朝政便是,”顾峤已经觉得无聊,指尖在龙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不过此次朕微服私访应当会耗费上不少时间,若当真有难以决断之事,亦可八百里加急,将奏疏递到朕眼前来。”
“自然——诸位也明白何为八百里加急,还需谨慎决断。”
京都如今那些蠢蠢欲动的能威胁到帝王的势力如今都已经被顾峤给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哪还能在有什么需要八百里加急的大事件来?
说到底,顾峤多提这么一嘴也仅是鸡肋,京都当中绝大多数的事情还是要由他们来做。
所谓微服私访,也就是名正言顺地当一个甩手掌柜。
几个朝臣又忍不住去瞧商琅。
虽然说商相本身便权高位重遭人猜忌,但是先前再多那也只是空穴来风,帝王对他的重用也可以解释为先帝遗诏使然与两人多年的情谊深厚。
但是昨日才从御书房当中传出来商琅那劳什子的断袖之言,一夜过后顾峤又忽然提出来要去微服私访,怎么看都怎么会让人怀疑这其中有端倪。
于是神色又变成了痛心。
商琅对于他们快要化作实质的谴责目光视若无睹,说完话之后就垂了眼睫,安安静静,遗世独立。
顾峤瞧着下面的情况,扬了扬唇,想着,如今便是如此了,等日后他宣布不纳妃,而是直接在宗族当中择选合适的子嗣作为储君的时候,搞不好还得直接出现几个撞柱死谏的。
头疼。
“朕意已决,此番也是为告知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朝臣闻言,将目光从商琅身上收回来,之后汇报了些平日的事情顾峤便宣布了退朝。按着先前微服私访的习惯,为了不让地方的官员猜测到帝王的去向,顾峤还是直接停了朝会,让六部尚书去处理近期的事件。
两人没有在宫中待太长时间便出发了,比先前去荆州的时候还要轻装简行,只带了云瞑跟伏悯两个暗卫,自己收拾了包袱细软,连马车都没有从宫中带。
云瞑跟伏悯不方便作为暗卫在外,直接跟在他们两人身侧,作为两个侍卫,而顾峤则是好好享受了一把寻常富家子弟的轻松自在——衣食无忧,行住便利,亦无政事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来烦心。
简直妙哉。
因为先前的事情,两人首先便想着去江南四州走一遭。
“等到了江南便快要入了四月,赶在年关回京,我们有七个月的时间,应当足够逛遍苏杭了。”
顾峤一路上拿着舆图絮絮叨叨地同商琅安排计划,后者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发表什么见解,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只偶尔出声提醒几句。
在这样的配合下,两人的计划很快便被定了下来,行程也快上不少,一路行山越水。
商琅如今身子已经大好,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陪着顾峤在崇山峻岭当中钻。
他们走的大部分地方都远离了城镇,只偶尔在实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进城去寻一些东西,这一日两人方才买完些干粮回来,就听见了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谈的正是朱家的事情。
顾峤来了兴致,驻足倾听,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齐全得很,一直谈到最后帝王流放朱家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