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娶了假公主(135)
然而他的面容依旧年轻雅致, 总是噙着的从容淡笑也依旧在眼中浮现, 虽然那笑意从来不达眼底。
站在他身边的顾琰则多了前所未有的病弱与阴沉。
两道不同的伤痕分别横贯在顾琰的右眼和喉咙,让人难以想象他经受过多么致命的危险。
与之相应,能留下这样致命伤痕的,必得是锋锐无比的刀刃。
——是两柄刀。
一柄是刻刀,另一柄,名为泠霜。
宁元昭反手握住刀柄,意欲拔刀出鞘,一如数天之前。
那夜,四皇子顾瑜发动宫变,七皇子顾琰作为襄助者一同参与了那场混乱血腥的争斗。
争斗中,顾琰的右眼碎于飞射而来的刻刀,喉咙则差点被宁元昭斩断。而后顾琰被人相救,在策马坠入悬崖后潜逃消失,宁元昭一路追踪,终是跟到此处,寻得踪迹。
换而言之,宁元昭没有失踪,是他自己选择了离开。
离开去找顾琰和夏侯烨。
或许一个普普通通的县丞之子并没有相救的本事。
可若夏侯烨不是所谓的县丞之子呢。
前世顾琰借熙成帝的子蛊来使得顾景懿蛊毒发作,那么又是谁帮他操控了子蛊呢……
不会是白烛。
为了最高深蛊术而让步一切的蛊师,是不可控的。
宁元昭猜,是夏侯烨。
这个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男人,却能说出最不为人所知的隐秘,无论是他想要的三十三重焰,还是他想要这花的缘由,夏侯烨仿佛都了如指掌。
这实在太让宁元昭感到危险。
甚至比起顾琰,夏侯烨才是他追踪不舍的真正原因,他不能让这样的人重新隐入人群,否则只会招致无穷的祸端。
“小元昭,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夏侯烨笑着看他,眼神间竟有一种别样的慈爱,“我还以为,你会待在那位公主身边,毕竟他的情况不太好,不是吗?”
夏侯烨说的没错。
顾景懿的情况……不太好……
子蛊的丧命给顾景懿带来了反噬,再加上夏侯烨对玄霓的伤害……
这个诡异的男人对蛊术的造诣很深,他自知无法靠近顾景懿,便利用了蛊虫,玄霓就是在杀死剧毒蛊虫的时候受了伤。
“蛊若是虚弱,对毒的压制,岂不是就会变小。”夏侯烨自问自答一般,话中的愉快之意肉眼可见,“若他乖乖当他的公主,说不定还有几年好活,奈何他是个聪明人。
人太过聪明了不好。
我为顾琰的筹谋几乎被他追本溯源地毁尽了,这让我真的有点不高兴。
不过,我想他大概是为了讨你欢心吧。知道吗?小元昭,在你手上的花蛊长出来后,他的行事可变得比之前残酷太多,让我都开始心惊胆战了呢。
你知道的,我一心惊胆战,就会更加不高兴了,我不高兴,就想让别人也和我一样不高兴。”
话如此说,夏侯烨面上根本没有惧意。
“这样说来,让他命不久矣的是你啊。”夏侯烨认真地归根,“小元昭,他连半年之久,都活不到了。”
“所以我来找你了。”宁元昭的神色很是平静。
“可惜,唯一能救顾景懿的东西,快枯萎了。”夏侯烨说。
宁元昭知道花蛊快枯萎了,但这不是他能阻止的。如果要说为什么,他想答案应该是他对顾景懿的感情不能控制吧。
——在顾景懿杀死熙成帝的子蛊时,花的枯萎就开始了,掩在缎带之下,唯有他发觉了而已。
“好在你也很聪明呢,小元昭。”夏侯烨感叹,“不然你一定会杀了顾琰吧。”
宁元昭斩向顾琰时,是收了力的。
顾琰死了,花蛊就再没有开放的机会。
宁元昭没说话,似是默认了夏侯烨的说法。
“纵然知道解毒的办法,却依旧无能为力啊,小元昭。”夏侯烨对眼前的场面有所预料,“我说过,感情是不能控制的东西,你看,我说得很对吧。”
“你想要什么?”宁元昭停顿了很久,终于开口。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需要花开。”
“是,我需要花开……你有什么办法吗?若你能让花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喜欢你这样坦诚的乖孩子。”夏侯烨满意了,他想,掌握住花的生死,当然也就掌握了宁元昭的意愿,“我会愿意帮助乖孩子的。”
“怎么帮?”
“让一切……重新开始……”顾琰慢慢地向他走来,同时替夏侯烨做出了回答。
顾琰的声音不复往日清亮,竭尽全身气力才能勉强地发出声来,是喉咙受损太严重的缘故。
“哥哥……”顾琰说,“我……终于懂……”
“你不会懂。”宁元昭抬手打断了他,“如何重新开始?”
“真是无情啊,连一点怜悯也不肯给他。”夏侯烨接过宁元昭的话,“算了,还是让我和你说说吧。”
“重新开始。”夏侯烨指指自己的脑袋,“人是从什么时候才真正有了生命呢?出生的时候。刚出生的婴儿白纸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这才叫做开始。”
“我想我应该无法变成婴儿。”
“可是记忆能够变成白纸。”
“你想抹掉我的记忆。”
夏侯烨赞赏般点头,“到时候,等花重新盛开,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重新开始。”宁元昭反而笑了,“听起来危险得很,我如何能确定,你一定能把花交到顾景懿手里?”
“我告诉过你,我不说谎。”夏侯烨看向他,“而且,你没有选择。”
宁元昭再度沉默,再开口时拒绝的意思依旧强烈,不过这一次,他看的人是顾琰。
“那你又如何能保证,我会真心喜欢上你呢?顾琰。”
顾琰张了张嘴,艰涩地说:“哥哥……本来就是喜欢我的……”
宁元昭听言,解开了手腕的缎带。
细弱将死的花蔫巴巴趴伏着,宁元昭将花给他看,说:“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
那夜顾瑜谋反,我险些将你杀死,从那一刻起,这朵花开始便立不起来了。
我能感知到,它受了你情感的影响。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一个差点杀死你的人。”
“不一样的……”顾琰怔怔地回答,眼睛有点不敢看那花。
“有什么不一样?”宁元昭垂下手臂,声音淡漠,“你不会变的,你也不会如同我一样,去抹除自己的记忆。”
说完,像是觉得这般说话太过武断,宁元昭又问了一句:“你会吗?顾琰。”
顾琰以无声沉默作出回答。
宁元昭笑了一声,不太意外的样子。
“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我愿意的,哥哥。”
“是么?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宁元昭歪歪脑袋,听起来像是同意了顾琰的请求,他问,“那你们要如何做呢?”
顾琰从袖中拿出一个玉质的药瓶来,药瓶里是一枚乳白药丸。
顾琰将药丸递给宁元昭。
宁元昭拿过药丸仔细端详数秒,在将要吞下时却又停住了,说:“你刚刚撒谎了。”
“……没有。”这是顾琰的回答。
“那它为什么快要死了?”宁元昭再度伸出手臂,给他看濒死的花蛊,“既然你说愿意,那么它应该感受到爱才对。”
唯有真挚感情才能充当养分的花朵,此刻变成了面真实无比的镜子,将另一方的虚伪丑陋通通照在了明面上。
难以否认。
顾琰不会想到,用来钳制的蛊,竟然成为了戳穿假面的最有力工具。
宁元昭没觉察一般,继续说:“顾琰,即便我如约吃了药丸,你也不会吃的。无论是你的记忆,还是权力皇位,都比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