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娶了假公主(120)
“与我说什么谢。”顾景懿亲亲他的额角, “不用怕, 好不好?”
宁元昭说了声好。
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在这一刻浸满了宁元昭惶惶不安的内心, 他不由蹭了蹭顾景懿的侧颈,低声呢喃:“殿下……”
“小阿昭, 怎么了?”
一点异样感莫名浮上心头, 强行阻住了宁元昭即将说出口的话。
顾景懿叫他小阿昭……
顾景懿以前也叫他小阿昭的, 为什么这次, 他的感觉会和以往不太一样。
心酸而想哭, 同时伴随着前世那种极致到不正常的依恋。
不知是不是姑姑的事让他太过于忧惧了。
“是不是手疼?”见他不言,顾景懿主动问道,“宝宝,疼便与我说,不要忍着。”
“疼……”他没能等到自己理智地思考清楚原因,就忍不住向顾景懿倾诉出了一直忍耐的痛意。
花被割掉后的那几瞬,他的视野都痛到昏暗,有种晕厥般的窒息。再能看清东西时,他发现他正手撑地半跪着,是浑身失力后不由自主的反应。
他不想要其他人知道他的脆弱,哪怕是他亲近的宁亦舟。
可是在顾景懿面前,他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去坦露一切情绪,无论是令人怜惜的,抑或是令人讨厌的。
而且,他有点怕……怕手腕上的花。
他能感知出来,纵使那花被他割掉,却依旧没有真正死去。花看不见的根系正驻扎在他的血肉里,只等有一天卷土重来。
“我特别疼……”宁元昭重复了一遍。
“我给阿昭上些药好不好?”顾景懿捧起他的手来,在伤口附近吻了吻,“上了药就不会疼了。”
“小舟给我上过药了。”宁元昭说,“我想等姑姑生产完,再上药。”
“生孩子可不是一时片刻的事,元宝。”顾景懿柔声劝慰他,“我的伤药比宁亦舟的更好,抹上就不疼了。到时等姑姑生产完,元宝也可以好好地去见姑姑。”
宁元昭下意识摇头,“应该没关系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觉得很疼。”顾景懿抚上宁元昭的脸颊,“元宝,我觉得很疼。”
宁元昭看见了顾景懿眼中无法隐藏的心疼,几乎要浓到化成实质。
他想,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
顾景懿将宁元昭带到永安殿,牵着他在软榻上坐下。
“阿昭,坐在这等等我好不好?我去拿药过来。”顾景懿俯捏了捏他的耳垂。
“好。”宁元昭便乖乖地坐在原地。
少顷,他后知后觉地浮现了个想法,为什么顾景懿不叫下人去拿药呢,难不成下人不知道药放在哪么?
想罢,他揉了揉脑袋,深觉自己思虑太多,永安殿的下人定是不比公主府,不知所以很是正常。况且对于他,公主总是喜欢亲力亲为的。
“阿昭。”
是公主回来了。
顾景懿将药膏放在一旁,解开了宁元昭手腕上的纱布。
一道不浅的剜伤就此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看上去狰狞且丑陋。
再怎么不小心恐怕都不能划出这样的口子来,甚至将将脱离纱布的缠绕,就又开始渗出鲜血来。
宁元昭有些后悔同意顾景懿上药的请求了。
他敷衍的谎言正暴露得一干二净……
他望向低头查看他伤口的顾景懿,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公主会问他吗?
他该怎么回答呢?
“等下涂药的时候会有点痛。”顾景懿用温水为他擦掉伤口边的血珠,而后自然地压了压他的脑袋。
他便伏在了顾景懿颈窝边。
“痛的话,可以咬我。”顾景懿说。
微凉药膏覆上了伤口边缘,是顾景懿要开始涂药的预示。宁元昭没有咬顾景懿,只静静靠在他的身上。
药膏很快蔓至刀口,一瞬的疼痛让宁元昭的神情都麻木到恍惚。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消痛感,仿佛在他血肉间的根茎被麻得失去了生命一样。
真是很厉害的药膏。
顾景懿开始为他缠纱布了。
“殿下……”
“阿昭。”顾景懿将纱布缠好,轻轻点了点,“若是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
不是询问的语气。
宁元昭准备的满腔回答都派不上用场了。
“我会帮阿昭解决一切的。”顾景懿搂住他,“相信我,好不好?”
宁元昭眨眼,努力逼退其中的酸涩,亦抱住了顾景懿。
顾景懿摸摸宁元昭的脑袋,“我们去看姑姑吧。”
“好。”
-
凤宁殿。
熙成帝负手立于外殿,面色不愉地听接生嬷嬷说话。宁元昭听见了些熙成帝的回应,无非是好好照料皇后,不然就要下人们都陪葬之类的话。
他与顾景懿向熙成帝行礼,熙成帝说了声“元昭也来了”,拂袖坐到了榻上。
夏德全为熙成帝斟茶,熙成帝显然没喝的心思,手上拨动着菩提垂眸不言,满脸忧心之情。
宁元昭坐在侧边的凳上,总是隐隐约约能闻到内殿传来的血腥气,不免生了些心浮气躁。
顾景懿连续三日为熙成帝割血喂蛊,熙成帝的子蛊应是吃得十分满足。加之熙成帝的子蛊强大,免不得要压制小金子一头。
小金子烦,他便也烦。
幸好方才在永安殿时,顾景懿要了小金子过去,反而将玄霓给了他。否则小金子嗡鸣起来,他真保不准会不会被熙成帝发现。
至于熙成帝,公主说他的身子不行了,如今看倒很是有迹可循。
看熙成帝眼底的神色,就好像一具年老的骷髅强行披了张紧致的人皮,随时可能因为撑不住血肉而崩塌。
加之熙成帝沉溺丹药,喜好享乐。
这些事原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如今越发明目张胆了,近两月不仅选了些人进宫夜夜笙歌,甚至连早朝都停了几次。
这般下去,势必要有动乱。
前世之时,熙成帝还未荒唐到如此境地。
宁元昭抿唇,悲哀和愤懑之情渐而涌了上来。
玄霓冰凉整齐的鳞片滑过手臂,紧接着盘踞在距伤口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宁元昭似有所感,开始定住心神,试着不再让阴郁的情绪牵制自己。
同一情蛊的子蛊互斥,他与熙成帝待在一处,心中烦闷实在正常。要紧的是,不让人看出来。
电光火石间,宁元昭僵住了。
玄霓的尾巴扫过手腕上的纱布,让他惊起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以情蛊相斥来推演,下在同一人身上的不同情蛊,会不会相斥……
仔细想想,那面对熙成帝时所产生的烦躁,与之前面对顾景懿的烦躁何其相像。
子蛊,是受母蛊控制的。
小舟告诉过他,南祈皇室最擅制蛊养蛊,其中更有一种名为双生花的情蛊,不知解法,天下无双。后来南祈灭亡,那些独步天下的蛊术几乎尽数失传,连文字记载都焚烧一空。
双生花……
会是他手腕上的花么……
顾琰怎么会有南祈人的东西?
清雅的香气倏尔笼罩了他,宁元昭抬起头,对上了顾景懿安抚般的眼神。
“夫君,先喝口水吧,母后有太医们看护着,定会平安诞下幼弟的。”顾景懿站在他身侧,端水时广袖垂下,恰恰好能挡住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
其他人。
……熙成帝。
熙成帝在看他。
“多谢公主。”他回应道,不显亲近不显疏离。水喝尽时,他所有的情绪和神色都已收敛到最该让人看见的样子。
——焦急,担忧。
熙成帝浅笑了声,“你们小夫妻倒是感情和睦。”
宁元昭坦然接下这赞赏,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场面话,语气上却听不出来相敬如宾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