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76)
这话的语调比方才的发问上扬了许多。
眼前的景象在谢宣眼里颇不听劝地变得歪歪斜斜,韩迦南的声音也忽然在耳中忽响忽轻。
在恍然无知的情况下,谢宣的眼中依然失了清明,他浑散着双眸,说话时不自觉抬高了音量。
谢宣抿着唇,兀自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他一点也看不清韩迦南脸上的神情,只知道自己半天没等来答复。
谢宣试探着问道:“韩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贾朔说了句该说的人话。”韩迦南沉声道,“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谢宣歪了歪头,神情疑惑不解。
“我与白枭之不熟。”韩迦南道,“不过元陵云与白枭之很熟。”
话说到这儿,韩迦南才觉出一丝诡异的不对劲,他抬了抬眸,看到眼前的小皇帝拿起碗猛灌了几口酒。
直到烈酒见了底,小皇帝身上暗红色的华贵衣袍也遭了殃,三两滴从他唇角漏下的酒濡湿了膝上的衣料。
小皇帝恍如不知,在桌上放下了空碗。
韩迦南心头一跳,“老乡?”
谢宣抬起眼皮,伸指在他眼前点戳了几下,竟像是在数数,半晌后,他面带着困惑,轻声问道:“韩先生,我怎么看你有好几个人啊?”
韩迦南顿觉不妙,原来这小皇帝与他推辞说喝不惯烈酒,当真不是在谦虚。他本想着独自喝酒实在无趣,才想劝对方也喝上两口。
谁知这长得漂漂亮亮的娇弱小皇帝一喝就是两大碗,还丝毫没与他抱怨酒醉。
他以为是他低估了小皇帝的酒量,没想到是对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韩迦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了片刻,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将去喂马洗锅的陈小兄弟叫回来。
对这个他曾经的故友的儿子,也是书里的男主角,他却半点近乎不敢与人套,多看此人两眼,他都怕下一秒自己的眼珠子就要被对方用刀剜下。
如今把男主角明摆着在乎得不行的小皇帝灌醉了,他对不起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更应该对不起的,恐怕是自己本就活不长的命才对。
他兀自胆寒着,谢宣却倏然起了身。
“老乡。”韩迦南赶忙起身劝阻,“去哪儿?”
谢宣转过身,双眸涣散,语调蓦然染上了一股形似委屈的意味,“我头晕,想洗脸。”
韩迦南拦不住下一秒就往门方向走的小皇帝,正悔悟着向天赔罪时,门却被打开了。
谢宣站在门前,使了力道伸手想推开眼前的雕花木门,手一伸出却扑了空,未找到支点的力道使得他脚下忽的重心不稳。
他垂着头,昏沉的脑袋撞到了奇怪的硬物。
谢宣站直了身体又微微抬起头,他敛着双眸,想努力辨清眼前人究竟是谁。
等到诸多个重影终于在他眯眼时交叠到一起,他抿了抿唇角,忽然以一种颇诡怪的不满语调呢喃了一句。
“陈元狩?”
第63章 做梦
谢宣凝眸打量着眼前这张俊朗的面庞, 酒精已经叫他彻底忘却了应有的害怕,只觉得这张脸越看越叫他觉得不顺心。
他向右跨了一步,陈元狩也跟着向右走了一步。
他向左, 陈元狩也就跟着向左走。
谢宣忍无可忍, 抬眸命令道:“让开。”
陈元狩动也没动。
谢宣皱着眉,把话重复了一遍,“让开。”
陈元狩依旧动也没动。
室内的酒味很重,谢宣的身上酒气更重。
陈元狩低了低眸,看见暗红色的衣袍被烈酒染湿的一块更深的红色,他的神情变了变, 眸色变得更幽深了些。
谢宣此刻头昏脑涨, 其他的认知都变得模糊了许多,只剩下一件事他记了十多年, 怎么忘也不可能忘掉,就是他与眼前的男主角注定合不来。
他想向前走, 却遭遇了阻拦。这叫他更加觉得眼前人可恶至极。
谢宣伸手想推开眼前的人形障碍,手指刚覆上陈元狩的手臂,就被生着剑茧的长指圈住了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臂。
他眉头紧皱, 挣扎着想脱离束缚。
腕部粗糙的触碰磨红了白皙的小臂, 可这细小的痛感抵不过他脑袋的昏沉。
陈元狩硬要阻拦他的去路, 不让他过这道门,谢宣睁了睁快要闭紧的双眸, 往鼻子里猛吸了一口屋外渗进来的寒气, 神志却依旧变不清晰。
谢宣努力用混沌的脑子思考着计策,变了个样式命令道:“给我倒盆水来。”
陈元狩握在手里的纤瘦小臂停止了挣扎, 他却仍没有放开眼前的醉酒之人的意思。
他明明不曾喝过一口酒, 可当望着眼前认真又不满地命令着他的心悦之人时, 他喉咙里好似有股力道在不间断地刺激着他全身的感官,使得他的心跳也快了许多。
陈元狩低声道:“热水做饭时用完了,需要现烧。”
“我不要热水。”谢宣用颇像看傻子的目光看着眼前让他厌烦的男主角,“我要冷水,越冷越好。”
二人对视良久,一人先开了口。
陈元狩摇了摇头,“不给。”
谢宣听得气愤不已,“为什么?”
气愤与脑袋的昏沉感一同袭来,谢宣来不及骂眼前不听命令的人一句,头顶便铺天盖地传来了晕眩感。
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他困倦地倒在了眼前人的怀中,失去了一切意识。
谢宣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仍在天旋地转着,他扶着额头坐起,周侧是熟悉的客栈房间布景,墙上钉着一块简易的木靶。
他方才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被褥,有些昏暗的房间与桌上点着的灯盏告诉了他,此刻仍是黑夜。
谢宣只记得上一秒他还在府邸里与韩迦南喝酒谈事,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竟叫他此时睡在了皇都客栈的房间里。
于是,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恐是做起了梦。
谢宣不明情况地掀开了被褥,想穿靴去到一楼的灶房,盛桶凉水洗把脸清醒一下脑子。
也在此时,有人开门进来。
来人的手上还端了一块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颜色奇怪的汤水。
谢宣眯眼看了好一会儿,认清了来的是陈元狩。他使劲晃了晃又变得混沌的脑子,却依旧没得到什么显著的成效。
陈元狩在桌上放下托盘,端着碗走到谢宣身边俯下身子,他望了眼对方困惑的眼眸,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醒酒汤。”
“我没醉。”谢宣摇了摇头,费劲地组织着言语,“我就是……有点头晕。”
陈元狩点点头,用玉勺舀了一勺醒酒汤,“它也能治头晕。”
“我不想喝东西。”谢宣坐在床上,眼睫低垂,“我想洗脸。”
兜兜转转回到先前的问题,陈元狩同样摇了摇头回绝了对方的请求,“用冷水洗脸,第二日醒过来会头疼的。”
谢宣又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会的。”
陈元狩没应答,玉勺却递得更近了些。
谢宣问道:“你怎么知道会头疼?你又不会头疼。”
陈元狩应道:“我会。”
“你不会。”谢宣想到书里的情节,酒精的作祟叫他丝毫不曾察觉出任何不稳妥,反而得意洋洋地轻声呢喃道,“你一场败仗没打过,还做了皇帝,你怎么会头疼呢?你只会让其他人头疼。”
陈元狩在近旁的凳上放下盛着醒酒汤的碗与玉勺,低声道:“你醉了。”
谢宣摇了摇头,好看的眉梢一扬,登时笑出声音来,“我没醉。”
陈元狩再一次走近他,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些,单边膝盖碰在地板上,“头晕吗?”
“很晕很晕。”谢宣颇不客气地应了话,他忽然记起了在府邸时的那些景象,“你也不愿帮我去盛冷水,少虚情假意。”
“如果我帮你去盛呢?”
谢宣思考了一会儿,十分认真地评价道:“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陈元狩笑了笑,“我不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