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24)
“是。”佟颂墨点点头,把人给送了出去。
至正堂这便算是开了张了,莫说是佟颂墨,就连柳妗妗都有些开心起来。
虽说打着免费的名号,三天也只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都是看风寒的,不过佟颂墨也没把病人给赶出去,一一的都看了,还开了西药。其中一个是听说他之前帮忙接断指的名声,也过来接了一下断指,佟颂墨把这几笔生意都给做了,一分钱都没收,但名头好歹是打出去了。
七日之后,佟颂墨正在屋子里坐着看书,突然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推开门往前一望,那一日看白内障的病人提着一兜子的鸡蛋,激动的迎上来。
佟颂墨一看他双眼,便知大好了不少。
病人把鸡蛋直往他怀里塞:“佟大夫,我当真可以看清楚东西了!您就是华佗在世呐!”
佟颂墨被他说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略施小计。”
“您是不知道,我这双眼睛吃了多少的中药,那是都没办法,越来越严重!”病人叹了口气,说,“先头我觉得您指定也不行,没想到就用那么个金针点了几下,居然就给治好了!”
佟颂墨摇头道:“还不算完全治好,你接下来还得来找我几次,还有,饮食上也需注意……”
佟颂墨嘱咐了他一圈,再抬头时发现医馆门口围满了人,全都是来看热闹的,好几个都在问那病人:“当真有用?瞎了能治吗?”
“看不清楚东西能治吗?花多少钱呐?”
“别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吧?”
“你别是他们找来的托吧?”
“嗐,老婶子,您呐,爱信不信,”那男人说道,“我是一分钱都没花!你且去我住的那条街打听打听,我这双眼都瞎了多少年了,这不,今儿个一拆开黑布,能隐约看清楚东西了,就赶忙来谢谢恩人了。”
男人把鸡蛋塞进佟颂墨的怀里:“佟大夫,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你点鸡蛋了。谢谢您呐。”
“那……要不我把我家那个仔也叫来瞅瞅?他老说他看不清楚东西!”
柳妗妗忙迎上去:“婶子您好,您想看病呐?先在咱这挂个号!”
“搞号?”那婶子脸色一僵,“哎唷,还要挂号呐?这么麻烦?”
柳妗妗解释道:“咱这的规矩就是得挂号排队,挨着顺序来也是一种公平嘛。”
那老婶子看上去犹犹豫豫的,直到旁边突然有人攘了她一把,说:“你急什么!再等叔真正彻底根治了再来看也不迟,反正都瞎了那么久了!”
“你说谁瞎呢!我家仔就是离远了看清楚东西罢了!”老婶子瞪他一眼,心里却已是做了决定,“那成,姑娘,我且再等等啊,再看看情况……”
“哎你——”
柳妗妗没拉住对方,老婶子一下子退到人群后去了,这回没人再上前问。
虽说看热闹的不少,可真的要看病的人却很少。
柳妗妗心中郁结:“挂个号不是正常程序吗?”
佟颂墨倒是不急,还宽慰她道:“万事开头难,莫要泄气。”
柳妗妗长叹一口气:“佟老板,我发现你的心态倒是挺好的。”
佟颂墨没吭声,提着鸡蛋往里头去了。
第29章 准夫人
晚上佟颂墨吃的是全蛋宴,煎蛋、炒蛋、蒸蛋……各种蛋的做法全都来了一圈,佟颂墨也不腻歪,一口一口的,斯文地吃进肚子里。
倘若吃到一半时周翰初没来,他应该会吃得更开心些。
周翰初先是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肴,紧接着坐下来舀了一口鸡蛋羹送入嘴里,砸吧两口道:“味道没觉得和其他鸡蛋有什么不同。”
佟颂墨斜他一眼,没说话。
“就非得要今天一顿把它吃完?”周翰初搁了筷子,双手抱胸,问道,“鸡蛋放那儿十天半个月的,也坏不了。”
“……意义不同。”佟颂墨解释道,“这是至正堂开张后头回收到的谢礼。”
周翰初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佟颂墨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周翰初突然笑了笑,说:“你确实一点没变。”那眼神像是陷入到什么回忆里面,佟颂墨总觉得那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一个很遥远的人。
佟颂墨拧起眉头:“什么?”
“没什么。”周翰初醒了神,垂下眼睑挡住情绪,这才继续道,“说你身上全是刺儿,里面却软乎得轻轻一摁就能摁下去一个小坑儿。”
明明这话周翰初没什么暧昧的意思,但不知为何听到耳里,却总觉得有些过于亲昵。
就好像他有多了解自己似的。佟颂墨想。
他吃完最后一口蛋羹,才抬了抬眼皮子:“周将军,你觉得自己很懂我吗?”
周翰初笑笑:“至少是庐城最懂你的。”
“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佟颂墨冷着脸说道,“和我认识的人没人敢说懂我的。”
“那我就来做第一个,”周翰初有些吊儿郎当的往后一靠,手背撑着自己的下颔,一字一顿的,“做你的第一个,好像更有意义一些。”
像是在暗指什么。
至少从周翰初那暧昧的眼神里,佟颂墨看出来别的什么意味。
周翰初就是这点厉害,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总用表情和眼神给别人营造出一种什么都说了的假象,让别人浮想联翩去。
回过神来想讨他的罪过,细细一想,他又什么都没说。
佟颂墨迅速低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周翰初意味深长的笑了,“原来天资聪颖的佟三少,也有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时候。”
佟颂墨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头,几分薄怒的喊他的名字:“周翰初——”
他的耳根子都红了,被头发挡了一半,露出红透了的耳朵尖,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反而不吓人,而是觉得可爱。
周翰初心软了半截儿,也没再继续逗他:“逗你玩的,我错了。别生气。”
道歉倒是比谁都快,上回真需要道歉的时候,嘴怎么就那么硬呢?
佟颂墨瞪他一眼:“周将军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可否让我休息了?”
“还真是有事要来找你。”周翰初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请柬,暗红色镶金的款式,翻开封皮,里面用钢笔写着字。
佟颂墨眼尖的在上面看到了周翰初的名字,等周翰初把请柬推过来,他才看到整排写的是“诚邀周翰初将军携准夫人”。
这个准夫人,毋庸置疑,是他。
佟颂墨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周翰初将请柬放入他手中,道,“成泽金的事儿办了之后,为了平衡我手上的势力,上头马不停蹄又派了个新的都统过来接他的班,这位新都统名讳唤作黄厚今,我已打听过了,是个圆滑狡诈之辈,最擅长四两拨千斤,恐怕没有成泽金那么好打发。他昨夜刚到庐城,即刻就送来了这封请柬,三日之后要办一个生日宴,邀了庐城诸多名门贵胄参加,还邀请了各国公使,恐怕是要在生日宴上给我一个下马威。”
“干我何事。”佟颂墨冷漠的回他。
周翰初动作一顿,伸出手指点了点那请柬上的“准夫人”三字,慢悠悠道:“人家指名道姓让你参加,你不给这个面子,恐怕不太合适。”
佟颂墨道:“周将军想要找人做夫人,庐城内一呼百应,何须劳烦我来跑这一遭。”
“可本将军只认你这一个将军夫人,又该如何是好?”周翰初看着他,眼神里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认真。
佟颂墨与他对视一眼,反倒觉得心虚。
过半晌,他才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让你帮个忙而已,”周翰初道,“不会这么一个小忙,都不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