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怜爱(82)
夫君开着布行,堂姐嫁了将军,满夫人原以为这沾亲带故,自家也能得点好处。不想堂姐是个死脑筋,不开后门就算了,还把话说得很难听,说要是被她知道谁仗着步将军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就要拿对方去见官。
满家都说她忘恩负义,渐渐就和她断了来往,满夫人也是那时候和堂姐关系生分的。在她看来,堂姐不过是飞上高枝了,就开始嫌弃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们。
满夫人今年四十多岁,因生育得晚,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十六,儿子才八岁。早几年她与娘家一个鼻孔出气,很不待见堂姐,连对方病故,也只是意思意思地送了封信去。老将军遇刺后,她同世人一样,都以为步家要不行了,就更没了来往的心思。谁能想到几年过去,步年也是个狠角色,步家不仅没有因为老将军的身死而衰落,反而一路向上登顶权臣之巅,成了大祁无人可及的存在。
以前满夫人的女儿年纪还小,她没什么想法,如今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步年至今又没婚配,满夫人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那些江南才俊,再出色再英俊,到了步年面前也不过是胳膊比大腿——大相径庭。就是在他府里做个妾,也好过去做商人妻。为了女儿,更为了自己,满夫人借口正巧路过京城,厚着脸皮往将军府送了封信,带着一双儿女,端着长辈的架子,来与步年叙那旧日情谊了
只是他们一行被安排在偏僻的客院,离主院十万八千里,别说步年的面,就是步家的管事,都不是说见就能见到。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却连步年一根头发丝都见不着,满夫人心急不已。
这天她带着儿子女儿正想去到花园散散步,赏赏景,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步家的花园依着箭道而建,从花园的九曲桥上走过,就能透过箭道墙壁上一个个菱形窗口,看到里面的情形。
满夫人一眼望过去,模糊看到有个人站在窗前,似乎正在练箭矢。
她心中一喜:“可是年儿回来了?”
拦着他的那家丁并不退让,只摇头道:“将军并未回府,那是我家另一位主子。”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步年这几年修身养性,不再见一个爱一个,而是独宠赫连家的二公子,甚至为了对方不娶妻不生子,两人竟如夫妻一般生活在了一起。
不消说,这“另一位主子”,定是那赫连艾了。
满夫人皱了皱眉,刚想更进一步看看仔细,到底是何等狐媚才能勾得堂堂上将军甘愿断子绝孙,那家丁结结实实挡在她面前,不再让她进一步。
“放肆!”满夫人身后少女冲了出来,“我娘乃是上将军的姨母,是长辈,他一个小辈不来见礼就算了,还拦我们去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了不成?”
少女长着一张水嫩的芙蓉脸,明眸皓齿,从骨子里透出娇纵。
家丁也很为难:“奴才只是听命行事,还请小姐见谅。”
少女柳眉倒竖,还待发作:“你叫他过来,我倒要亲自见见他到底有什么了不……”
“祯儿,行了。”满夫人适时打断她,“既然人家不愿见我们,我们走就是。”
薛祯从秀气的鼻子里哼出一道气,搀扶着满夫人转身就要离开。只是没走两步,觉着身边少了什么,低头一看,猛然一惊。
“哎呀,小弟呢?小弟怎么不见了?”
满夫人的小儿子得来不容易,从小如珠似宝宠着护着,家里人没一个敢对他大声说话的,因此长到八岁了还没个正行,整日里抓猫逗狗,皮猴一样。这满夫人母女才错开眼,他就自个儿仗着身量小,呲溜一下从家丁眼皮子底下蹿过,溜进了花园。
将军府的花园,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就不知道翻修过几回,到了步年继任,又给返修了遍,种上各种天南地北的植物,虽说不及御花园那般大,但绝对不比御花园差。花园的池塘中,除了江南挖来各色荷花,顶顶珍贵的就要数那几条养的膘肥体壮的锦鲤了。其中一条通体金色,只脑袋上有道豁口般红痕的鲤鱼,还是去年除夕的时候天子赏的,寓意“年年有余”。所有臣子中就丞相与上将军得了这赏赐,可见恩宠有加。
薛小公子年纪小,见到新奇的事物便挪不动道了,那金灿灿的鲤鱼一摆尾巴,他立马瞪大了眼,张着小嘴一脸惊叹。他胆子也是大,整个人探出石栏,大半个身子都横在了池塘上方。
满夫人找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小儿子,见他这样危险地姿势,当下就要晕过去。
“小虎!”她叫着儿子的乳名,本想叫他赶紧下来,不想这声叫惊破了对方的迷思,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跌进了水里。
这下满夫人是真的要晕过去了,腿软的只能靠身旁薛祯搀扶。
“娘!”薛祯也慌了神,尖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先前拦住他们去路的家丁是反应最快的,一个箭步冲到桥上,纵身跃了下去。
还好那池水不深,薛小少爷只呛了几口水,上岸之后除了受惊不停哭喊,其余倒是没有大碍。
满夫人抱着他一顿心肝宝儿的叫,薛祯也又是哭又是笑的,这动静不可谓不大,不多会儿,桥的另一头穿来脚步声,莲艾听到有人求救,连手上弓弩都来不及放就赶来了。
“你下去换套干衣服去吧。”莲艾见那家丁身上衣服还在滴水,朝他摆了摆手。
家丁领命退下。
莲艾蹲下身,查看薛小公子情况:“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满夫人用袖子不停给儿子擦着脸,没空理他,薛祯倒是回了,只是口气十分的冲。
“你没有眼睛啊?看不出来我弟弟受了惊吓现在没力气吗?”她倒是怎样的天仙绝色,长得不过如此,脸上还有疤,也不知怎么迷住了步年表哥。
莲艾被她一顿呛,看了她一眼,也不气恼,又对满夫人道:“我叫人背小少爷回房吧,府里有大夫,先洗个热水澡,晚些时候我让他们去瞧瞧。”
薛祯看不惯他一副主人家的样子:“用不着你假惺惺!要不是你拦着路不让我们走,我小弟能跌进池塘里吗?”
这真是天外无端端飞来的欲加之罪,莲艾张了张口,竟无言到找不到话说。
薛小公子还在哭,哭之余,还不停拉他母亲的袖子:“娘,池塘里有条好漂亮的鱼,我想要……呜呜呜呜你把它抓上来给我玩好不好?就是那条金色的!”
满夫人这会儿哪会说不,忙不迭一串“好”,此时就是对方要天上的星星,她恐怕也会给摘下来。
“那条不行。”只是满夫人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莲艾便来拆她的台,叫她脸色一阵难看。
薛祯瞪着眼,冷声道:“我娘好歹是上将军的姨母,竟连一条鱼都要不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待我娘,对待我们?”她怒极反笑,“等上将军回来了,我可要好好问问他,他难道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长辈的吗?这就是他步年的礼数?”
莲艾直视着她的怒容,目光一点点冷下来。
对方怎样对他都行,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并不会在意,但不该牵连步年。莲艾是步年的逆鳞,步年又何尝不是莲艾的逆鳞。
“你知不知道……”莲艾缓缓抬起弩箭,指着薛祯小腿,“只要我说我射箭的时候射歪了,不小心射伤了你,将军绝不会多问半句。”
“你!”薛祯不敢置信地僵直在那里,因为莲艾的威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满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将儿子一把抱进怀里,颤身道:“反了反了!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年儿怎会看上你这样目无尊长的东西!”
莲艾神色淡然地站起身,看也不看朝远处的一棵树射去一箭,铁矢急速而去,牢牢钉在树干上,还震下两片枯黄的叶子。
“那鱼是圣上御赐之物,世间独一无二,掉了一片麟都是杀头的大罪。”他说,“还要不要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