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怜爱(49)
第34章
莲艾回到住处,一身伤痛,连走路都要一步一缓。
他进到院子,想洗把脸,于是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水递到面前,刚要去接,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去了哪里?”
握着水瓢的手一僵,莲艾缓缓转过身,就见步年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
“我去了摄政王府。”他转回去,就着冷水洗了把脸。因为背后的伤,动作不太自然。
步年皱了皱眉,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
莲艾洗完脸,用袖子擦了擦,转身就往屋里走。步年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去做什么?”
莲艾给自己倒了杯水,敷衍道:“做你交代的事。”他现在只想让步年快些走,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将军要是没事就早些回去吧,我……我有些累了,想睡觉了。”
步年观他双眼微红,衣衫凌乱,嗓音沙哑,动作也不利索,面色渐渐沉下来。
“甘焉对你做了什么?”
莲艾倏地抬头看向他,眼里闪过慌乱。
“什么也没做呀。”他赶忙举起水杯,象征性地喝了口,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步年微微眯眼,看他反应知道他没说实话。忽地,他神色一凛,打掉莲艾手中茶杯,反手钳住莲艾手腕将他背朝上压到了桌上。
莲艾一声痛叫:“将军?”
步年按住他的后颈,不让他起来,更仔细地查看方才无意瞥到的地方。
莲艾的颈侧,露出一道青紫的痕迹,斜着延伸到他的后背,就像一条丑陋的老鼠尾巴,让步年忍不住想将它揪出来,然后掐死。
“你说什么也没做,”步年拇指向下,揉搓着那块刺眼的痕迹,凑到莲艾耳边, “那……这是什么?” 他嗓音压得很低,几近气声。
莲艾明知道步年不会伤害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各种借口,可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而还没等他想到足够说服步年的理由,身后传来裂帛之声,背脊一凉,步年竟将他衣服撕扯了开来。须臾,温热的手掌抚过他满是痛楚的身躯,从脖颈一直到后腰。
莲艾的体质本就轻轻碰触就要留下痕迹,被戒尺那样抽打,不一时就显出青紫,到这会儿更是可怖,紫中发黑,简直惨不忍睹。
步年感受到手下肌肤的颤抖,神色复杂。既冷漠又憎恶,既痛恨又……无措。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先前的愤怒都化作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他好像回到了一年前,莲艾拖着一身伤倒进他怀里的时候。他不知所措,突然就不知道要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好了。
“甘焉打的?”步年作为对手,信奉知己知彼,自然是知道甘焉这一癖好的。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莲艾动手,对还跟随他的赫连家的儿子动手。
莲艾趴在桌上,知道瞒不过了,只好老实交代:“我不小心弄碎了他要送我的玉扳指,他就打了我。”
步年不屑的冷笑一声:“不过是找个由头折磨你罢了。”
收回手,指尖一点点弯曲成拳。他退后几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闭了闭眼,仿佛比莲艾还要疲惫。
“其实……一点都不痛。”莲艾颤颤巍巍直起身,穿着破损的衣物,回头冲步年露出一个自以为安抚意味十足,其实难看至极的笑来。
步年瞥他一眼,冷冽道:“闭嘴。”
莲艾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袖子,见他这个样子,思索片刻,大着胆子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莲艾搂着他的脖子,无惧于他冰霜覆盖的眉宇,道:“何人不可舍……”步年微一愣怔,随即脸色更为难看起来,那边莲艾还在继续说,“何人不可弃……”
步年眼瞳收缩,冷斥道:“闭嘴!”
然后莲艾最后一句还是说出了口:“……何人不可杀?”
这三句话,曾出自步年之口,几乎等同于他一生的座右铭。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不被敌人踩在脚下,就必须舍常人不能舍,弃常人不可弃。
可如今再听,特别是由莲艾口中说出,他却觉得万分荒唐,三句话重重打在他脸上,带着浓浓讽刺意味。
他一把掐住莲艾后脖颈,按到自己面前,眼对眼,鼻对鼻:“你就这么想让我舍弃你吗?”
莲艾微微别过脸,主动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处,闷闷道:“我做的一切,不是为将军,只是为了赫连家,将军不用介怀。而且……真的一点都不疼的。”
步年伸出手,想要搂住他。手就要碰到他脊背,猛然想起他还受着伤,一下顿在半空,牢牢握成了拳头。
“我定要……杀了甘焉!”
***
武举试题重新出过,这次谨慎起见,试题是当着甘焉和步年的面被封存进竹筒的。两道题随机抓阄得出,除了出题的三人,甘焉步年也不知道具体题目,不存在泄题的可能,出题官员事后更被严密看押起来,直到武举结束才能离开。
甘焉吃了大亏,但不愿放弃能够插手兵权的机会,仍然寄期望于自己手底下那群江湖人士能杀出匹黑马来。
钱家得了他的消息,事先做好准备,躲过了步年兵马追杀。虽说不得不暂时蛰伏于梁州,但也总比被步年屠灭满门要好。
然而正是因为步年此次真的对钱家动手了,使甘焉觉得自己的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他不顾左翎雪阻拦,召集了大量武林中人入京。
左翎雪认为时机尚不成熟,况且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就想劝甘焉再忍一忍。没想到甘焉脾气日益暴躁,连她的话都不愿听了,甩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你总叫我忍,到底要我忍到几时??”他瞪着左翎雪,咆哮道,“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输给步年?好与他重修旧好?!”
左翎雪被他打了一巴掌,脸上迅速红肿起来,她却只是稍一愣怔,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脸色恢复如常,仿佛甘焉不是打她,只是轻轻抚了下她的脸。
“妾身如何会这样想?妾身既然嫁于王爷,就是王爷的人,此生都会视王爷为天,为王爷谋福。”
甘焉听她这样讲,暴虐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
“他在京城,我便动不了他,只有在他远离京城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甘焉有着自己的打算,耐着性子解释道,“下个月小皇帝前往天浮寺祈福,正是大好机会。我既能趁乱除掉天子,又能将这弑君的罪名按到步年身上,一举两得。”
左翎雪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点点头道:“妾身明白了,妾身会嘱咐下去,让父亲他们尽快做好布置。”
甘焉这边有了动作,另一边厢赫连秋风也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快马加鞭将密报送到了步年手中。
“看来甘焉要有大动作了,他忍不住了。”步年看完密报,将它在油灯上点燃,慢慢化为一摊灰烬。
立在他不远处的宋瞧闻言道:“将军是说,他们会在天浮寺动手?”
步年道:“甘焉那个人,能忍到今天已是不易,我是他,便一定会在天子前往天浮寺祈福的时候动手,到时候一片混乱,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他一顿,改口道,“不,是非黑白,由胜了的那个人说了算。”
这一战,必定是场苦战。胜负在此一举,他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这日左翎羽来找莲艾逛街,两人一同去了集市,左翎羽买了不好新奇玩意儿,随后逛得口渴了,他们又去了茶馆歇息听书。
茶馆人不少,说书先生扇子一合,正说到十年前步年随父出征,讨伐花月人这段。
步年的故事一向是很受茶客欢迎的,因为其中不乏国仇家恨,更有侠骨柔情。少年将军与天下第一美人,相识于烽烟四起之时,本是佳偶天成,却在老将军身死后美人别嫁,将军也迷上男色,怎不叫人唏嘘。
“为何那左小姐不和将军一道?难道就为了将军要守孝三年?她这样恨嫁吗?”坐在莲艾他们左边的一位茶客高声发问,引了不少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