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89)
“小少爷的船应该到三角域了,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估摸就到了,”名唤阿莽的年轻人微微移开一些望远镜,闭上眼睛细细感知着潮水的涨落,其中又混杂了很吵的杂音,“他们应该是坐快艇来的,海上现在至少有两百艘,往哪边走的都有。”
“哟吼,这些资本家凭时没少攒油水啊,今晚可有老三忙的了。”郁二爷笑笑,站起身来捶了捶蹲麻了的大腿,“准备准备,迎接我那个便宜儿子。”
“等一下,二爷。”阿莽忽然颤了一声,瞳孔骤然缩紧了一圈,仿佛不再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听觉。
他重新拿起了望远镜对着三角域的方向自己辨认起来。
“好像……出事了。”
*
渔网,铺天盖地的渔网裹挟着腥臭的水草,蓦然从摇摆不止的海平面上升起,又被海风吹得兜出个大鼓包来。
“操!”车婵娟站在船头骂了句脏话,猛吸了一口手里的半截细杆烟,毫不留情地将剩余的烟屁股扔进了海里,“老东西还挺会算计的,怪不得我们排鱼雷的时候那么轻松,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反应快的船只及时刹住了闸,可也有几艘没能刹住的,早已一头栽进了网中侧翻了过去,好在这帮人都是还海里滚大的,跳船跳得也够果敢,很快就被旁边的兄弟船只给拉了上去。
“那上面积了挺多水草的。”晁利安用手电照过去,微微偏转了头,不知道是在和身后干呕的没个人样的郁枭说,还是和旁边船上的车婵娟说,“妈的,肯定是一早就设在这里了。”
郁枭眸色一沉,看模样似乎从晕船的不适应中恢复一点了,但坐起来还是有些费劲,他软趴趴地挂在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三角域是出海的必经之路,大面积铺放鱼雷不现实,还是用网方便,随便找两艘渔船一边一拉,就把我们堵在这儿,而且渔船还不会引人怀疑。”
车婵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真诚地发问道:“你是什么牌儿的废物?坐个船都能这样?”
郁枭掀了掀眼皮瞪了她一眼,“是船质量太次,我坐邮轮的时候怎么就不晕呢?”
“嘿?你丫还屁事真多,要不是我,你上哪整这么多船去?”
“都什么时候还吵!有没有点眼力价?”晁利安平日里训郁枭训习惯了,如今见两人吵起来自然而然地端起架子,结果膝窝立马挨了车大小姐一脚,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看来黎凭山对你们郁家戒备心不浅啊。”没等车婵娟对他发难,原野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飘过来,“这破网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在海上困住咱们太容易了,负责抓捕的还是你家郁三爷,这下抓不抓得住,可都要闹笑话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声不约而同地都静了下来。
虽说都知道郁三此次的带兵抓捕,不过是做做样子,最后在报告上落下一句:敌人过于狡猾,分散溃逃,我方兵力不足,未能将被窃物收回。
可如今他们集体被前方等待收口的渔网拦截住了去路,这一借口写上去可就太过牵强。
“老狐狸还是老狐狸,”车婵娟忽然笑笑,从后腰拔出小巧的女式手枪,娴熟地上了枪膛,“不费一兵一将,一张网既能为困住我们,又能试探你们郁家,现在最难办的就属三爷了吧。”
她略微停顿一下,高举起手臂朝天放了一枪,“对不住了小少爷,这样子怕不是装不下去了,老娘可不打算当那个替罪羔羊,先走一步了,以后有缘再见了。”
“慌个屁,不就是张破网吗?”郁枭擦擦嘴,伸手示意晁利安过来拉他一把,“砍了就完了。”
“我派人潜下去试过了,行不通,这网太大了,割不过来,”原野抻着脖子喊道,“不过我派了两队去搜张拉网的船只了,可能得费些功夫,但逃得走,婵娟你先别急着撤兵,保不齐岸上还有其他埋伏,在坚持一会儿,跟他们打,能不开枪尽量别开枪,都是自己人,郁枭,你他妈在听吗?”
这群人里论起资历,都得叫原野一声哥,对他的安排甭管心里认不认可,大多都是听的,独独郁枭这么个就爱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主儿,此刻却看也不看他,忙不迭地在船上翻找着什么,原野也不晓得自己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进,便气急败坏地问了一句。
“不用那么麻烦。”半晌他终于从船舱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奇长的刀具。
原野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那晚他们从商船里一起偷盗出来的古刀,据说是燕南朝护国将军的佩刀真品,刀身明显比之前收的那几个赝品要长一倍,过长的刀身把整体的比例显得十分不当。
他鉴定的时候还啧啧称赞了它虽然外表丑陋了点,但确实是把奇刀,在那个战乱动荡的年代里,这刀得被多少人的鲜血浸润过,才能养得如此明亮。
就是可惜长得实在太丑了,他有一千张嘴说它是真品,最后也逃不过被当成赝品的命运,放到拍卖场上也卖不上好价钱,不如便宜了桃源里那个不知为何对这名为破佛的刀有颇深执念的戏子。
但是第二天,那个小戏子就被抓到牢里去了,那柄丑刀也不见了,终归谁也没便宜了谁。
“我说我第二天转移赃物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刀了,原来是被你小子拿走了?”他抡起船桨就想给郁枭一下子,却不想他吐成那样反应倒是还在,长刀得心应手地在手心一转,当即格挡开了船桨。
郁枭看了看面前高耸的渔网,扭头又冲他一笑,“我之前还寻思古人有病,把刀弄这么长也不怕砍着自己,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是啊,用来切这玩意再合适不过了。”原野指指那破网。
他知道了郁枭的意图,他便召集大家把船头聚得密集了一些,方便他落脚,自己也把船朝他们靠近了一些,顺便给车婵娟递了个眼色。
车婵娟会意,又对着天放了一枪,紧接着,尖利的女嗓在海平面上炸裂开。
“全体听令,做好冲刺准备!”
郁枭晃晃悠悠地走上船头,用牙咬开瓶塞,往空空如也的胃里又灌了大半瓶青梅酒,晁利安怕他掉下去似的,在身后虚虚地撑着,不想他一瓶酒下肚,眼神反而清明了不少。
“晁利安,你就往前开。”郁枭沉声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图纸必须在今晚交到老二手里,听明白了吗?”
乌云遮住了月色,晁利安再难看清他脸上罕见的正经模样,一时间竟然多余生出来点担心。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朗声答了一句“收到”。
郁枭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音刚落,晁利安就看见那个在船头摇摇晃晃的身影忽然就稳住了,船体随即下沉,夜幕之中寒光一闪,那张笼罩在众人眼前铺天盖地的网,就硬生生被长刀划开一道缺口。
肚子上忽然挨了一下子,晁利安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丑陋的刀鞘,被他甩了过来。
在抬起头时,他已再看不见郁枭的身影,倒是身后油灯的光影交错,偶尔传来两声枪响,是郁三带人追上来了。
他不再犹豫,身边水花肆起,同那些船只一起冲入三角域。
被割裂的肮脏渔网掉落在身后,大大方方的铺在海面上,乌云也终于舍得吐出圆月,放任它将水面照得晶亮。
*
后来那一晚,成了青阳地下帮派聚会时,一个颇带纪念色彩的日子,可能也是因为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法不责众,不过此次行动最大的倒霉蛋还是郁三,他在军区大院门口候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一早,黎老爷子才放他进去,不过出来之后就因为失职从正厅降到了副厅。
但他也乐得清闲,衣服都没换,就驱车回到了郁家,坐在一株梨花树下同几个丫鬟一块儿扒蒜。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得正对着梨花树的朱门红亮亮的,怎么看怎么喜庆,那个屋子荒废了很久,原本是给郁枭准备的,但现在还不是能接他回来的时候,不过昨晚误打误撞地给他从海里捞出来,倒正好运回来住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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