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容氏子[穿书](45)
秦恪拾信观罢,顿面色极沉,心中怒意翻涌。
正食肉的白霜,见主人气势陡然大变,已顾不得盘中之肉,叫唤一声,飞出窗外,落在廊檐上,俯视院落。
待白纸被揉皱,秦恪方平复情绪,至容奚书房。
容奚正伏案书写,见他面沉而来,停笔关切问道:“何事恼你?”
他还未曾见过秦战神这般神情,似有人要强取他的宝贝。
秦恪搬椅置案后,与容奚并坐,将信递与他。
“盛京来信,你瞧瞧。”
容奚通览一遍,忽乐不可支,“你因此事生气?”
“不可气?”秦恪捏他手腕,故作狠色问,“莫非你还真想娶妻?”
容奚狡黠笑问:“你遣人暗中窥探容府?”
秦恪一噎,有些不自在道:“我恐某人伤害于你,故着人探寻消息而已,你若觉我冒犯,我便撤了暗探。”
神情竟略显委屈。
容奚心中暗笑,面上却严肃道:“你又怎知,有人要伤害我?”
“陈川谷曾言,你此前胖硕,是因小时虚不受补所致,”秦恪眸光冷冽,继续道,“容府请医者,定非浪得虚名之辈。可医者替你诊治后,竟开出那般伤身的药方,定是有人指使。”
他未说何人,然除却容周氏,还有谁有权管控内宅子嗣育养之事?
知此事者,皆心知肚明。
“幸陈兄助我。”容奚温和笑道。
秦恪颔首,“且你被遣祖宅一事,皆因容四郎所致。容四郎不过懵懂小儿,若无人教唆,如何会威胁于你?”
思及容大郎曾满腹冤屈、仓惶远离盛京,秦恪心中颇觉酸涩苦楚。
“大郎……”他忽然厉色转首,“谁在外头?”
容奚一惊,忙起身。
屋外,容连怔怔而立。
他方才有事寻阿兄,至书房门前,听闻里头秦恪声音,以为两人正商议要事,遂打算离去,却听到“容府”二字。
一时驻足,竟将后头话语,听得完完整整。
书房门被打开,容连恍然抬首,见容奚神色温和,不禁嗫嚅问道:“阿兄,她当真暗害于你?”
容奚淡笑道:“不过是些推测,当不得真。二弟不必多思,静心读书便是。”
他虽云淡风轻,容连心中却如狂风巨浪。
自小读圣贤书,闻圣人言,行君子之道,却不知民间疾苦,不晓内宅纷争,他还有何用?
如今龌龊之事皆呈现眼前,他惭愧、内疚、自疑,他无颜面对容奚。
容氏一族中,几无身形胖硕之人,唯独阿兄不同常人,事出反常必为妖,道理如此浅显,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是不曾在意罢了。
他不在意,阿耶不在意,容府中无人在意。
连家宅之事都无法看透,连亲人之难都不曾上心,他今后即便入仕,又有何用?
“阿兄,郡王尚且护你,我为你亲弟,又岂能静心?”
容连神情木然,“阿兄受屈多年,我却丝毫不闻,学的是君子坦荡,做的却是漠然无视。若郡王所言皆为真,我定禀明阿耶!”
此话虽天真,情意却真挚。
容奚摇首道:“小时之事已久远,如今无迹可寻,若无证据,你莫要轻易言罪。”
虽一切皆指容周氏,然证据不足,如何将人定罪?
秦恪忽笑道:“无碍。心怀恶念者,行恶事已成习惯。”
虽小时之事不足以成证,但其余诸事,皆有迹可循。
容连脑中已有些混乱,容奚唤来洗砚,令其扶容连归房,好生照料。
“以你耳力,定知晓二弟站在外头,你是故意说与他听的罢?”
容奚斜睨他一眼,转身回房。
秦恪紧随其后,关紧房门,从后将容奚抱入怀中,低叹一声道:“他读书读傻了,没心没肺,我看不惯而已。”
容府总得有个明白人,否则澜之冤屈岂非白受?
知他心疼自己,容奚心中熨帖,面上却故作不悦,“此乃我容府之事,你一外人,岂能插手评判?”
“我是外人?”秦恪轻掐他腰,恶狠狠问,“再说一遍?”
容奚被他挠得痒了,急于逃离,却被某人禁锢怀中,无法动弹。
“我将娶妻,你不是外人,莫非还是内人?”容奚占嘴上便宜,“你想让我娶你?”
见他痒得泪花闪烁,眼尾绯红,秦恪心有不忍,然容大郎所言实在气人,不惩罚一二,不知天高地厚。
他伸手弹容奚脑门,待容奚手捂额头,便立即俯首叼住少年唇瓣,细细品尝。
良久,大灰狼松开安静温驯的小白兔,见小白兔眼眶红红,心中更生怜爱。
“澜之,不娶妻,可好?”
对于爱人,他并无成全之心。既已选择与他在一起,就只能为他一人所有。
成亲,断不可能。
容奚伸手摸摸嘴唇,微觉刺痛,且有肿胀之感,暗道某人实在太过强势。
可他就喜欢强势。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奚故意蹙眉道,“我身为人子,不敢不从。”
秦恪扬唇一笑,“此事交予我,定不会让你娶妻。”
后续之事,容奚一概不知,他正忙于烧制磷肥。
矿石成堆成堆被运至窑炉,经高温烧制熔融后迅速冷却,干燥后磨成细粒,便成磷肥。
磷肥被装入麻袋中,容奚欲雇人运回容宅。
“不必雇人,我遣人来运。”秦恪遂唤人来。
正当时,刘子实驾马急来,见两人行礼后,道:“郎君,盛京又来人了,您回宅罢!”
“何人?”容奚蹙眉问。
莫非是与婚事有关?
秦恪显然也如此猜测,脸色顿时阴沉。
“洗砚说是二房的三郎君。”刘子实回道。
容奚更纳闷,“洗砚说?”
来者不自报家门?
“郎君,三郎君好似不喜说话。”刘子实见两人上马,自己也重新上马。
三人一齐归宅。
容连与容墨正于堂中等候。
见容奚至,容连立刻起身,似见到救星。
“阿兄,三弟突至,却一句不言,愚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奚瞧向容墨。
身形瘦弱,低首含胸,一言不发,生阴郁之态,令人见之不悦。
当然,容奚并未有所不悦。
容三郎于容氏一族中,素来犹如隐形人,且常遭人讥讽暗骂。相比于他,容奚明面上至少是尚书嫡长子,旁人轻易不敢欺辱。
“刘翁,替三郎君收拾卧房。”
他嘱咐完毕,又问容连等人:“三弟仆从何处?”
容连答:“不知,我只见他一人。”
见容墨一直未语,容奚不再多问,只吩咐刘子实几人:“日后切莫怠慢三郎君。”
几人俱应。
“二弟,你传信回盛京,问清缘由。”
容连正欲应声,却见容墨忽然抬臂。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静观。
只见容墨依旧低首,却从怀中取出一信,置于案上,意思相当明显。
容奚不禁笑了,能听进他人之言,尚算省心。
他抬足迈前一步,取信观之。
信乃容维恒亲笔所写。
信中言及,他遣容墨至祖宅,是欲得祖宗庇佑,恳求容奚照顾一二。
容奚摇首失笑,容维恒所言,他一字不信。
一位父亲,若当真爱惜亲子,必不会让他一人远行,但信中字里行间之父爱,溢于纸上,着实有些矛盾。
除非,容三郎来容宅,并非容维恒所想。
他陡然看向容墨,忽笑道:“三弟舟车劳顿,不妨先回屋歇息,晚膳时唤你。”
容三郎依旧沉默,微一行礼,兀自低首离开堂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小甜饼奉上!么么么~
第40章
正月过去, 万物开始复苏。
容宅多一人,并未发生变化。容三郎如隐形般, 每日除用膳, 皆待在房中, 实在有些阴沉。
可对容奚而言,如此倒也省心。
数日后, 他与秦恪从工坊返宅,刘子实上前牵马, 凑近容奚,低声道:“郎君,听洗砚说,今日午时后, 三郎君出宅了。”
这倒是稀奇。
容奚好奇问:“他出宅做何事?”
“在学堂外, 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刘子实颇有些佩服。
容奚顿足,眉梢一动,“我若没记错, 下午课程为算术罢。”
“郎君,确实是算术。”
容奚轻笑一声,不再谈及容墨。
晚膳时,容墨依旧低首用膳, 毫无存在感。膳毕,容三郎正欲转身离开, 容奚却唤住他。
“三弟,我有一书送你。”
容三郎未应声, 只静立原地。
“随我来。”
容奚引他至书房,他倒也听话跟随。
在容墨突至容宅后,秦恪便令人查探容墨生平。
遭人欺辱等事,暂不赘言。令容奚惊讶的是,来容宅之事,决定者并非容维恒,而是容墨自己。
除不喜言语外,容墨还有一特别之处,且不为人知。
他对算术极敏感。
容维恒从事小本生意,铺面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意账本记录得相当详细。
容墨儿时,容维恒常抱他翻看账本,有时容维恒需用算盘算上很久,容墨却早已心算完毕。
发现容墨天赋后,容维恒试图培养他做生意,然容墨丝毫不感兴趣。
容奚得圣上赞誉之后,盛京百姓谈及他时,已非昔日鄙夷之态。
容氏中,嫉妒艳羡者众。
容墨虽不与他人交谈,却也听闻一些事迹。但无论何种新物,皆无法打动他,除一事。
盛京行商众多,自濛山来者,亦不知凡几。
容维恒与行商有些来往,听闻新式算法,颇觉新奇,归宅后细细琢磨。
恰被容墨得知,顿时陷入痴迷。
父知子性,容维恒急忙寻那行商,问清算法来由。因胡玉林为容奚扬名,故行商知晓算法是由容奚所编,遂坦白告知容维恒。
因此,容墨决定来祖宅。
思及此,容奚面露温和笑意,取一书册,递至容墨手上。
“此书送你。”
当初胡玉林借书一事,提醒容奚多备了几本。
书刚落入容墨手中,容墨陡然抬首,一双眼睛黑黑沉沉,似无一丝光芒,却又仿若一瞬间迸发炽热。
容奚终于得见容墨相貌。
容氏族人相貌皆不差,容墨虽不比容连,却也算得上清秀,唯因性情过于阴郁,方不得人喜爱,受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