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男主为我打天下(90)
往年在盛京时,每逢他冬日高热,也都是姜木施针才替他退了烧。
只是他没想到,秦纵会回来的那样快。
楚霁见秦纵走去外间的背影,便也将手指搭在了里衣的口子上。
施针的穴位在后颈下方,须得除了上衣才行。
莹润的指节下意识地捏住扣子,却在要动作时又犹疑起来。
楚霁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要来施针的是秦纵,只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红霞飘上脸颊,甚至无从分辨与这高烧是否相关。
他不由得垂下眼睫,轻叹出声。
往常姜木为他施针时,他是何其坦然。
现如今,面对秦纵,竟也有这扭捏的时候。
秦纵拿着银针疾步赶回内室,猛然撞进眼睛的,是楚霁裸.露在空气之中的大半肩颈。
白皙纤弱的脖颈下,是分明有致的锁骨,仿佛由最顶级的丹青大师绘就,刀削斧凿般的深刻,工笔描摹样的细腻。
再往下,是半隐在月白里衣下的两点淡粉。是一块白玉上浑然天成出的最珍贵的点缀,是一汪清潭中飘落下的两朵最灼华的桃花。
秦小将军原本以为方才在隔间里已是极致,何时料到楚霁会这般?
他惊惶地瞪大双眼,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双手一拉,将那里衣复原,甚至连脖颈处的衣领都拉高了不少。
楚霁:?
“不扎大椎穴吗?”
秦纵清了清嗓子,半晌才将那股沙哑压下,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大椎穴效力大,但却也因此更易透支人体潜能,只怕于寿数有损。你如今身体底子好些了,只扎少商与商阳两处穴位亦可。”
往年楚霁身子更差,若不是真的没了法子,姜木也不会选择针灸大椎穴。
楚霁见秦纵这副比他还紧张万分,偏偏又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模样,霎时自己就不扭捏了。
秦小将军啊,你若是耳朵不那么红,我或许就当真要惊叹于你的职业素养了。
向来“善解人意”的楚大人从善如流道:“那便都依你。可以松开我的衣领了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秦纵立时就松开了手,退后两步,双手垂在身侧,只敢用余光偷瞄楚霁的脸色。
楚霁慢条斯理地将里衣扣子又扣上,坐正了身体,倚靠在床头,却又偏过头,时机准确地捕捉住秦纵的余光:“要扎哪里?”
终究是对楚霁的担忧占了上风,秦纵镇定下心神:“在拇指和食指末端,只扎左手即可。但是……”
“怎么了?”楚霁有些疑惑。
“这两个穴位同时扎下去,可能会引发梦魇。”秦纵有些不忍。
他知道,楚霁有过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
而梦魇,却恰恰针对人心之中,最恐惧,最害怕的部分。
“你,若是不愿,”
秦纵沉默稍许,还是道,“我便在大椎穴上施针。”
楚霁愣怔片刻。
梦魇啊……算上前世,应当有近十年不曾有过了吧。
桃花眼里染上晦明的色彩,楚霁故作轻松地一笑,清浅
又自然:“无妨。我可是,惜命得很。”
楚霁很坚强,秦纵一贯知道的。
他也不再多言,拿起银针,执着楚霁的左手,朝着拇指与食指的末节桡侧浅刺进去。
秦纵的手法熟练,丝毫没有让楚霁感受到疼痛。
可他还是捧着楚霁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下一秒,他的一只耳朵被揉捏住。
是他熟悉的手指,却带着少见的热度。
“小狼耳朵快竖起来呀。”
语调轻快,是在哄人的柔和。
秦纵被他哄得晃了神,呆呆傻傻地抬起头,原本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红耳朵后知后觉地又灼烧起来。
一盏茶后,银针拔出。
楚霁收回双手,声音温和:“我这里无事了。快回去睡吧。”
秦纵摇了摇头:“我守着你。”
他怕楚霁万一发了梦魇,没人守着不行。
楚霁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也心疼秦纵几日都不曾合眼。
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星河流转,与秦纵四目相对。
两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执拗。
室内再一次寂静极了。
炭盆里的炭火星子“啪嗒”,又是一声响。
楚霁败下阵来,将自己整个人缩回到锦被中,咕涌着退开些位置。
“自己抱一床被子过来。”
隔着锦被,闷闷的。
秦纵的瞳孔霎时晶亮,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拿被子、除衣、脱靴、爬上床……动作一气呵成。
他侧过身子,吹灭了床头的红烛。
楚霁依旧躲在被窝里不出来。
却不是因为羞怯。
他的身体太累了,不多时,他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实在算不上好的梦。
满目是血红色。
父亲赌红的双眼、拳台上喷溅的鲜血、疯狂热烈的人群和再一次爬起来的楚霁。
十五岁的楚霁。
第七十二章
楚霁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光怪陆离的, 熟悉又陌生的梦境。
灰蒙蒙的天空,低矮的楼房,逼仄的街角……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视网膜神经。
整个街区也数不出几台的空调外机在楼房外似呜咽又似咆哮地响。
是这个街区里唯一的赌.场。
赌徒的喧闹之声, 涌进楚霁的耳膜。
其中最清晰的,来自他那所谓的父亲。
楚霁扬起头,看向天空, 只觉得被压抑地封锁其中,似乎永远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只能在这里,被灼热的太阳,晒化成一滩腐臭的泥。
他想漫无目的地走, 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不得不走向那挂着空调外机的小楼。
意识,却无比清醒。
脚下的路愈发窄了, 原本灰白色的砖石也被斑驳覆盖, 显出些耀武扬威的脏污。
忽的,他踩了个空。
脚下的砖石晃动,被压下去一角,随之喷溅的,是潜伏在砖石下的污水。
污水溅落在楚霁的小腿上, 蜿蜒而下, 直至脚踝。
楚霁愣愣地停下脚步,蹲下身, 看着小腿上污水淌过的痕迹。
还未等他思考些什么,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场景再次重演。
“爸爸, 你别卖了我。”一个十五岁的瘦弱的男孩儿攥着一个男人的裤脚。
男孩青白的手指与黑色的裤腿形成鲜明的对比, 手背上暴起了细弱的青筋。
这哭天抢地的场景非但没有让围观者产生同情,反而有想要再撕碎几分的病态的美感。
跪在地上的男孩儿有一张艳丽出尘的脸。
远不及二十一岁的楚霁, 却已能看出昳丽之姿。
褴褛的衣衫、破旧的鞋子,几乎像是在哪里行乞的乞丐,偏生男孩又将鞋子尽可能刷得干净,衣衫上的破洞也打着针脚细密的补丁。
衬着这样的一张脸,即使是苍白的,甚至是枯黄的脸,也显出几分拼接的艺术来。
楚霁偏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一瞬间,身后破敝的街巷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它在楚霁的身后坍塌,只留下了一地杂乱刺耳的声响,
和小腿上的污秽。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过去,穿过格斗场老板的身体,来到“楚霁”身边。
像曾经无数次一样,他掰开了“楚霁”抓住男人裤脚的手指。
在这个梦境里,他唯一能做出的实体的动作,只有这一个。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十五岁的楚霁主动松开了手指。
其他时候,相较于梦境的主宰者,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一遍又一遍地,冷眼看着这轮回。
苍白纤弱的手指被掰开的瞬间,男人像是怕再沾染上什么麻烦似的弹开。
他忙不迭地朝前走着,走到那个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男人身边。
“人我给您带来了。这债,咱们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声音谄媚而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