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聊遇见去世的老公(34)
如果那些短信不是李富发的。
那会是谁?
还有谁会知晓宋韵宸的号码,特意寻他帮助,并且不断地重复“我错了”这三个字?
宋韵宸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于是他本能地,把亮着的手机递到傅越时面前。
就像一个不会解题的笨学生,第一反应是问老师该怎么办。
许是因为笨学生总是坚信,老师无所不知,总是会给他正确答案,所以变得不会自己思考了。
傅越时只看了一眼,手腕微动,向下压住了宋韵宸握着手机的手。
因这个姿势,两个人的手背轻轻地贴在一起,没有太亲近。
宋韵宸面上平静,心跳却蓦地漏了半拍。
傅越时侧过头,低道:“你别管。”
宋韵宸愣了下:“为什么?”
傅越时只说了三个字:“没必要。”
他离开了宋韵宸的手背,掌心在宋韵宸发顶碰了碰,一触即离,不显旖旎,仿佛一种安慰,又或者其实更像敷衍一只无力抵抗的小宠物那样。
宋韵宸浑身的热血在顷刻凉了个彻底。
以前傅越时有时心情好也会摸他的头,他对对方这个动作并不陌生。
只是忽然在这一刻宋韵宸才感觉到,傅越时未曾变过,所有多余的一切都是假象和错觉。
他依然是令宋韵宸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那个,只能隔着很多层玻璃注视的傅越时。
这些玻璃全是傅越时自己装上的,将他们两人隔离为泾渭分明的内部与外部,傅越时立于那看似用来铸造包裹宋韵宸的温室之外。
宋韵宸此时竟感到一种没由来的生气。
他很想说一句,如果我偏要管呢。
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当年听到的那句传闻——
“傅越时脾气差得要命,平时连顶撞他一句都不行,要是敢跟他吵架,那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宋韵宸冒到喉咙口的话又压回去,来回在胃里翻腾,一会儿上,一会下。
“命都不要了”许是夸张说法,宋韵宸以前从没真正试过与傅越时吵架,却大致知晓会发生什么。
傅越时最恶劣的一面总是在床上,嗜好不温柔,尤其喜欢弄些半强制的玩法,要么让宋韵宸最后什么都出不来,要么让宋韵宸一晚上都在边哭边求饶却始终不肯给他个痛快。
偶尔宋韵宸惹到他几回,被傅越时这么玩,接着三天都下不来床。
他倏一回想,两腿发软,只觉那经历这辈子都很难忘得了。
傅越时见他欲言又止,问:“想说什么?”
宋韵宸转过身,回避他的眼神,闷道:“知道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他到底没顶撞什么,也未曾讲一句重话。
宋韵宸在工作上无论遇到多难缠的客户也得好言相待,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正面爆发过激烈冲突,许是天生适合忍气吞声。
也不是不能忍。
傅越时静静地看着他。
宋韵宸并不知,他这副模样落在傅越时眼里,与真正闹脾气也没什么两样。
傅越时发现自己已没有办法视若无睹,轻叹了声,道:“我不是让你一定不管,光凭这么几条短信,你能怎么办?”
傅越时一语中的,宋韵宸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办。
傅越时的言下之意大约是讲他太过自不量力。
宋韵宸低下头,没再说话了。
他还有些不舒服,回房躺下,没管傅越时,意思是请他自己识相离开。
结果闭上眼便开始辗转反侧,还是觉得心下不宁,宋韵宸又爬起来,给那个发来短信的匿名号码回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果然没打通。
盲音一直响着,宋韵宸抱着一线希望没有挂掉,一边有些头痛。
傅越时说得没错,他确实也多做不了什么。
若是能查出这号码背后发消息的人是谁、在哪里就好办许多了。
就在这时,盲音突然消失了。
屏幕上出现通话进行的提示字。
宋韵宸几乎屏住呼吸,谨慎地说了声:“喂?”
“……喂?”
一个很模糊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宋韵宸听着觉得那声音稍微有点耳熟,但那边信号断断续续,宋韵宸实在没法分辨。
他问:“我看到你的短信,你是哪位?”
那边用吃力破碎的话语答道:“我是……钟……”
钟?
宋韵宸一激灵,仿佛有一道闪电从头颅顶滑过。
他终于勉强听清那个名字。
钟涵瑞。
他已经几乎忘记的,李富明媒正娶的夫人。
竟然是他。
可是怎么会这样?
钟涵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韵宸来不及多思索,赶紧道:“你在哪儿?”
钟涵瑞挤出三个字:“……疗养院,你,你去过的。”
他用一种虚弱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道:“他要回来了。”
“他?他是谁?李富?”宋韵宸飞快地询问,“他虐待你?
钟涵瑞听到那两个字,嗓子抖了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突然连声否认:“他,没有。没有。”
宋韵宸紧蹙着眉,语气凝重:“没有?那你在害怕什么?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他加快语速道:“钟涵瑞,你听我说。我结过婚,很清楚目前的婚姻法保障双方的同等权利,任何婚内违背当事人意愿的破坏和侵犯行为都是可以起诉的……”
钟涵瑞忽然大声打断他:“不要!”
“不能被他发现,否则我就完了。”
宋韵宸还未来得及继续说话,钟涵瑞的声音愈发含糊不清、满是急促。
宋韵宸极力辨识,大致听到钟涵瑞语无伦次,几乎是哭着重复:“没用的,都没用的,他从来不会留下痕迹,我没有证据。”
他说完这话好像又猛然清醒过来,颤抖着声音对宋韵宸说:“算了,你别管了,是我不好,我就是一时冲动才给你发了那些短信,对不起,我错了,别管了,你真的别管了,我没事的……”
宋韵宸:“你等等……”
“嘟。嘟。”
电话被从另一边挂断了。
宋韵宸再打过去,机械的语音提示告知他这个号码已经关机了。
宋韵宸没法联系上钟涵瑞,一颗心七上八下,满是焦急。
他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卧室房门。
也不知道傅越时走没走。
只是想起傅越时之前那态度,依然有点生气。
宋韵宸犹豫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他垫着脚走到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内也没有亮灯,整个客厅寂若死灰。
宋韵宸立于黑暗中,钟涵瑞肝肠寸断的哭声仿佛在半空不停萦绕着。
宋韵宸觉得自己总是很容易共情,软弱又不坚定,那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似乎通过电话线也感染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助与茫然。
宋韵宸睁大眼,颤抖了一瞬,那一刻他似乎有点想出声问一句,傅越时,你真的不在了吗。
然后他清醒过来。
在清醒情况下的宋韵宸是很难说出这样的话的。
宋韵宸踱步到门口,那双傅越时穿来的黑色皮鞋也不见了。
这下他确定,傅越时大约早就离开了。
宋韵宸在原地站了会儿,瘪了瘪嘴。
真是自找没趣。
他想。
反正傅越时死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不也过来了么?
又不是必须要靠傅越时。这事他自己也能解决。
宋韵宸心说,再找他我就是狗。
宋韵宸把门关上,确认锁好,回到卧室,却没什么睡意。
想到明天还得去公司见主管,愈发觉得烦。
又想到钟涵瑞所住的疗养院他进不去,还不能报警,他总不能一头热直接上门去找李富对峙吧?
听钟瑞涵的口气,李富是相当谨慎的,在有绝对把握之前,他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波及到钟涵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