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28)
绕是元问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手上还是不自觉就簒紧了。
烛火晃动,室内中央放置着众多牌位,从上往下,是千年来寒食寺已故高僧的灵牌。
最新一个就是净空住持的。
牌位前是一鼎巨大的香炉,里面已经铺满了陈旧的香灰。
元问渠上前,静静看了净空住持的牌位一会儿,从井全手里拿过香,引燃认认真真鞠了三躬,然后插进香炉鼎里。
随后道:“上香吧。”
众人神色各异,反倒是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跟着拜了三拜。
算是敬告先人,以示敬畏了。
井全说:“诸位,可以离开了。”
之后摘星佛塔的大门便会一直开着,每日会有寺内年长的僧人进来诵经上香,直到四国祭祀结束。
出来佛塔后,一众士兵依然凶神恶煞地围在周围,看架势,恨不得将所有在外面诵经的僧人捉走处置。
萧直拦住元问渠离开的脚步:“怎么?问清方丈,我大越国公主被刺杀死在寒食寺里,你们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如果贵寺不能合理地处理,就别怪我们亲手处理人了。”
元问渠隔着一层白纱都能看到眼前人眼里的威胁。
要处理,但还不是现在。
“寒食寺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但贫僧需要知道原委,片面之词,如何服众?”说完,留下一句话,元问渠绕过萧直,径直离开。
但却被一道温润缓慢的声音拦住了脚步。
“问清方丈,敢问邪教余孽在寒食寺待了数十年,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人背后的东西吗?我们怎么知道方丈不是在包庇罪人?”
元问渠回头看向擦肩而过的人,脚步顿了顿。
“万一寒食寺不止这一个邪教余孽呢?”元成青抬眼望向元问渠,神态依然温和,嘴里却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元问渠眼神渐渐冷了。
井全显然也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心底惊了惊。
这人是想把整个寒食寺都想拉下水!
井全赶在元问渠说话前就连忙道:“这位殿下,慎言!那邪教从出现到覆灭才多少年,寒食寺又是多少年,怎会被一个邪魔外道侵染!”
“还请殿下勿要妄加猜测,以免惹来是非。”
元成青歪歪头,语调和缓,眼神疑惑:“哦,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没有这样的意思,还望主持不要见怪,毕竟,这些事情,谁又能说的好呢?您说是吧,问清方丈。”
元问渠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元成青,一个字也没说,转头走了。
萧直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他看向元成青,笑了一下:“呵,不曾想,贵国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元成青眼神却软了,有些害怕地道:“太子殿下,我、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万般不要多想。”
萧直听到他怯懦的话语,一双粗眉瞬间皱了起来,扫兴道:“看错你了。”
而另一边,井全跟在元问渠身后,心里暗暗焦急。
毕竟刺杀一国公主,即使这位公主看起来可有可无,那也是皇室贵胄。
从轻从重,就是另一番的较量了。
井全忍不住叫住元问渠:“方丈,现在该如何是好?井安……虽是武僧,但绝不会随意杀人,那背后的九头蛇……”
井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元问渠快步往前走着,听到这话,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些许,生气道:“你自己的师弟,你还不相信?”
井全被吼地一愣,连忙摆手:“当然相信,只是……”
在他心里,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人证物证具在,似乎又容不得别人有多余的辩解。
元问渠吼完就后悔了,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
真是越长越回去了,竟然因为元成青那装模作样的几句话就生气了,元问渠自觉丢人。
回到禅院,元四四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元问渠回来,忙道:“查清楚了,是真的。”
元问渠心沉了沉,摘下帷帽递给井全:“进去说。”
元四四直觉元问渠心情可能不大好,自觉地起来给他沏茶,边说:“昨夜的事情,正好轮到井安当值,去大梁那边按照惯例询问一些日常用需,结果半路上,那大越国的十七公主不知怎么地,突然出现在梁国的地方。”
“之后大越那位太子连带着北秦的几位,都赶过去了。”
说到这里,元四四也有些迷惑:“然后他们一众人就在一间空出来的客房里发现了井安和萧绣,哦,萧绣就是那位大越国的十七公主,穿得花里胡哨的那个。”
“据我问到的几个看到当时场面的几个宫女说的,萧直一众人推开门,就见萧绣已经躺在血泊中了,眼睛瞪得老大了,胸前中剑,井全手还抓着那把断剑呢,衣衫也不太整齐,露出了后背的半个蛇头刺青。”
元问渠将茶盏里的茶水饮完:“没了?”
元四四耸耸肩:“嗯,没了,再然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了,井全被抓,一队士兵围着摘星佛塔,恨不得将所有僧人全检查个遍。”
“那个九头蛇什么来历?”
这个元四四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系统判断,这些还是元四四私底下调查出来的。
反倒是井全对这个邪教了解一些。
“我曾经听主持说起过这个九头蛇,似乎是百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邪教组织,信仰九头蛇,说是可以实现信徒的一切愿望,条件则是在实现愿望后,献祭自己。”
元问渠问:“献祭自己?”
井全回想了一下,点头确认道:“对,献祭自己,然后会得到神的指示,于某一天自杀。”
“不过这个邪教组织早在就几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还是四国联合起来共同剿灭的,基本上将所有的九头蛇雕像、画卷全部销毁殆尽,为此,四国还兴师动众地查了全国的人口,就为了搜出背后有九头蛇刺青的人。”
元四四更疑惑了:“既然这样,那井安背后的东西又是怎么麽一回事,你们天天在一起的,就从未发现过?”
说到井安,井全忍不住又叹气了:“自然是没有的,井安洗澡我都看过好几次!哪里有什么刺青。”
元四四捧着脸深思:“嗯这样……”
元问渠看了一眼思考的入迷的元四四,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头,道:“别想了,走吧,去掌刑院,亲自问问不就行了。”
掌刑院。
井安被关在这里,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元问渠并不熟悉井安,反倒是元四四与他关系还不错。
元问渠带着他俩来见井安,看着下面衣衫褴褛的井安,语气平静:“从你被越国太子带过来之后,你就未曾开口解释过一句,现在,你师兄就在旁边,你可要想要辩解?”
井安深深喘了一口气,动了动身体,眼神不再是井全熟悉的天真憨态,他自嘲地笑了笑:“师兄?以后再也不是了。”
井全眼神复杂,听到他这话,一时间气道:“三师弟!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从小就跟在住持身边,也算是我们一手将你带大的!”
井全神情严肃,但语气却软了下来:“今日你摊上了事,我们定会为你讨公道,你告诉师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背上……还有,那大越国十七公主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井全住持!”井安喊道。
井全一愣,看着他一时间难言,伤心道:“你……为何连师兄都不叫我了?”
这一切变故都太快了,在井全心里自己的三师弟怎么都不会是狠心杀人的邪教余孽。
毕竟昨天,他还是那个机灵活泼又有些憨傻的三师弟啊。
井安不再看他,抬头看向上座的元问渠道:“方丈,人确实是我杀的,如何惩戒,我甘愿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