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156)
而在这电光火石间,一直在殿内周围守着的侍卫已经动身。
“且慢!”
“陛下。”太后坐在上方,她面容已经沉了下来,“身为一国之君,怎能随意行杀戮之事?”
启正帝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气,眼神狠狠怒视着趴在地上的赵慧敏,至于太后说了什么早已经听不进去,他一把将旁边侍卫腰上的刀抽出来抵在赵慧敏脖颈。
“小娘子胡言乱语,是谁!”启正帝手上握刀,刀刃锋利,已经在赵慧敏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喝道,“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刀锋见血,这一下连太后都惊了,往后退了两步,皇后慌忙扶着:“陛下!”
赵慧敏身体颤抖,连抬头看一眼皇帝的勇气都没有了,闭着眼再也不说话了。
太后神情凝重:“陛下,今日是万寿节,你当真要在今天当着百官的面血洒大殿吗?”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出来,声情并茂地说:“陛下!太后说得有理,陛下九五之尊,怎能因一时愤怒就妄动干戈?他日名留史册,该如何自处——”
一人出来之后,紧跟着又有许多大臣出来齐齐跪下:“陛下,需三思而后行啊——”
启正帝心中气血翻涌,听着此起彼伏的“三思”猛地咳嗽,他抬眼看了看跪下来的这些大臣,怒道:“闭嘴!”
黄仲正道:“陛下,赵氏之事毕竟事关太子,万不能如此草率了事啊……”
不劝还好,这一劝启正帝更加恼怒,他捂着胸口:“怎么,如此不知规矩,殿前失仪的人朕还不能杀吗?!太子一事已经了结,你这话,难不成真的觉得赵氏的话是真的,你想干什么,想让朕废了太子不成?!咳咳咳——”
元成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黄仲正面不改色:“臣身为谏议大夫,理应针砭时弊,为陛下激浊扬清不为一时怨怒所左右。”
“你在说朕意气用事?”
“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皇帝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未说一语的何生环,也没深究,道:“何相呢,也是这般想的?”
何生环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说:“陛下,今日是万寿节,不易杀生。”
皇帝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丝竹声早就已经停了,百官以及众家眷一时间噤若寒蝉。
良久,皇帝手紧了紧,手中长刀哐啷一声扔在赵慧敏手边。
随后看也不看在场的人一眼,甩袖走了。
太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人还活着,便还有机会将太子的污名洗清,若是真让皇帝这样一刀砍了,那到时太子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太后看向皇后,低声道:“墨儿,你去跟上皇帝,能劝就劝。”
皇后听到话,恍然回过来神才意识到太后是再喊自己的名字,她忙起身跟上去。
然而还不待动身,殿中央的赵慧敏已经悄悄拿起了长刀站起来。
“陛下,臣女何其无辜,是太子荒唐!”赵慧敏声泪俱下,长刀抵住脖子毫不犹豫猛地一划。
皇帝停住脚步,背对着众人抬手摸了摸脖子,几点血污在手上化开。
这血红得刺目,一如当年茶树上喷洒的血迹。
皇帝身躯骤然倒下。
“陛下!”
"传太医!”
……
在看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对之后,乐师舞女一众人早就已经被赶来的虞罗衣给叫走了,此时元问渠抱着琴站躲在珠帘后,借着视线遮挡,冷眼看着殿内若干人等的神情,直到眼里映下一片血红,他才叹了一口气。
虞罗衣:“先生为何叹气,怜惜她?”
元问渠笑了下:“世间百般苦楚,我哪有功夫怜惜人。”
虞罗衣点点头,说:“公子,我该回皇后娘娘身边了。”
元问渠“嗯”了声:“去吧。”
待人走后,一道身影才从侧门缓缓走进来,站在元问渠身侧。
今日宫宴,元成青也只着了件青色长袍,看来是压根就没打算出现在大殿。
“老师,巧遇。”
元问渠眼睛未动:“这人是你放出来的?”
元成青唇角弯起,看向元问渠:“怎会?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老师高看我了。”
元问渠转身将垂在面前的白纱撩上来,轻轻打量了现在的元成青一眼:“你倒是长进了。”
这样的眼神元成青再熟悉不过,含着自上而下带来的不屑一顾,仿佛无论谁都不会真正让他放在眼里。
元成青笑容冷淡下来,唇角无意识地弯着,说:“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
“不是正合你心意吗?废了太子,就没人和你争了。”
元成青看向人群里的时重霜:“是吗?老师就不做些什么?”
元问渠唇角微微勾起,看向元成青:“你害怕?”
“我怕死了。”元成青说,“所以总要做点什么。”
元问渠眯眼,正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不对。
宫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侍卫?
方才殿内太过混乱吵嚷,众人只注意到好皇帝想要亲自拔刀杀人唤来了侍卫,但需要这么多人吗?
众多大臣还跪着,一群上了年纪的人被血滋了满身正在发愣,慌忙间才意识到要抬起昏倒的皇帝并赶紧去传太医。
但着急忙慌上前的只有方才那些还在据理力争的老臣。
不知何时,那些明面上追随何家的大臣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人群最外围。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距离皇帝最近的侍卫猛然拔刀就向皇帝冲去,刀刃泛着冷光,烛火闪动间皇帝悠悠睁开了双眼,却骤然睁大。
黄仲正跪在皇帝身前,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身体就被长刀贯穿。
长刀抽出,他身体晃了晃,僵硬地低头看着不断流血的身体,什么话都没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整个人趴在皇帝身上,再一次为皇帝挡了一刀。
“陛下!”皇后喊道。
太后手一把握住身边宫女的手,微微颤抖,她没有转头,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快,偷偷出宫,将邱照运带来的那些兵还有禁军不,太晚了……不能用了,带着我的令牌去找宿卫禁军芦湖——”
“啊——”
“谋杀——”
尖叫声忽然响彻殿内。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君臣皇帝的,纷纷向着殿外逃命。
时重霜几乎是瞬间将时徽拦住不让他上前,他神情冷静:“护着舅母和时子原出去,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时徽:“这是刺杀,我怎能逃命?”
“不,这是谋反。”时重霜没多说废话,看向时子原道,“快走。“
时子原点点头,拉着时徽和郡夫人就跟着人群朝外逃去,他懂得局势,这里他们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只有出去,还能搬救兵。
很明显和他一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刚一出去他就被人拉住躲在一条又窄又旧的宫道里。
时子原一愣:“微崖?曹大人?”
陈微崖“嘘”了声,说:“成煜成明被拦下了,他们出不来,我们先去贵妃娘娘那里报个信,她会帮我们逃出宫去的。”
“那、那是后宫啊。”时子原脱口而出。
“何生环都要谋反了你还管什么后宫不后宫的。”陈微崖急道。
“现在外面也不行了,那些逃出去的大臣和女眷都被拦下来了,我们出不去,现在只有去后宫还能想一想逃出去的办法。”
时徽沉声:“非常时候当行非常之事,我们快走。”
这些侍卫目的很明确,一些逃走的大臣和家眷他们并未阻拦,但只要是和皇室沾边的都被拦了下来。
殿内一下空了出来。
万幸皇帝身边的护身侍卫还是自己的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将皇帝等人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