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285)
所以,他们当时就随便寻了几个莫须有的名头,连具体的人证物证都没有找,就把事情定下了。
现在,要他一一说来,不说实在为难他,他也找不出具体的人,也没有和人串通好供词,一审就审问出来了。
思来想去,不如重点说那个宁景家乡的谣言,这个谣言,却还真不是假的。
荆高义有一个爱好,他就喜欢听人倒霉事,当初听了齐鹤来和他说的宁景那些谣言,感觉颇有意思,还特意让人去平遥城,甚至和安村打听了,结果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荆高义不仅听了个开心,对把宁景逐出去之事也更加安心,毕竟那强迫良家夫郎一条罪名,也足以把宁景赶出学院。
所以,现在他就着重讲这一条,试图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件事上,而忽略其他地方。
他感觉自己这步走对了,却不知身后的齐鹤来急的眼睛都红了。
而对面的宁景笑了。
这就是信息差,宁景之所以花大笔银子养着那些手下给他探听附近三城的消息,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消息闭塞,不知不觉就踩了坑吃了亏,而显然,荆高义没有,对宁景已经澄清了谣言一无所知,现在还拿出来,试图混淆视听。
澹御神色淡淡,点点头,忽然莫名言道:“本官突然想起二月之时,听闻过一件趣事,一位秀才因同乡数人造谣诋毁,名声被败,还被累及逐出学院,最终秀才忍无可忍,将那数人告上了县衙,以证清白,审讯结果,数人被罚,秀才果是无辜,荆夫子,你听这件趣事,耳熟否。”
荆高义脸色一僵,心中不妙之感升起。
莫非——
“不错,那秀才正是区区在下。”宁景含笑,瞥了荆高义一眼,满脸的温和。
荆高义瞬间僵硬如石,愣在原地,一语不发。
而他身后,齐鹤来头狠狠低垂,恨不能把自己埋入地下。
齐鹤来瞧瞧往自己父亲看去一眼,却见后者也正看着他,脸色凝重,眼眸深沉冷酷,迅速瞥了荆高义一眼,然后给了他一个果决的眼神。
齐鹤来一愣,随即抿起唇,眼神晦暗。
而赵群三人却难以置信,那个秀才之事其实他们也略有耳闻,可是并没有联想到宁景身上,当时还有人义愤填膺过,觉得此秀才太冤屈,感同身受到己身,都觉得应该有相应的政策来管束这种事,不然焉知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秀才。
有一人不敢置信,脱口而出道:“怎会是宁景,莫不是那县令判错了?”
这却是宁愿相信县令断错案也不信宁景是无辜的。
本来这人的声音挺小,但偏偏现场在这一会儿颇是肃静,一时之间倒有不少人听到这句话,向这人看去。
澹御一拍惊堂木,淡淡道:“妄议父母官,掌嘴二十。”
那人大惊失色,随即就被两个官差架住,当场行刑,一时之间,啪啪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哀嚎和求饶之声。
等掌嘴行刑完,那学子被官差放开,就身体一软跪在地上,张嘴一吐就是一口血水,带着三颗牙齿,洒在地上。
澹御淡淡道:“若要证据,本官可派人去往平遥县衙拿去录档,事情如何,不是你等张口就来,此处是公堂,不是学院,凡事讲究证据,望慎言慎行。”
“荆夫子,其一说完了,你可继续言说其二其三。”
荆高义一抖,悄悄看了眼那个被打成猪头的学子的惨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在学院自然是他们的一言堂,宁景如何都和他们斗不过,然而现在事情闹上衙门,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证据,他从哪里拿来证据!
就在荆高义绞尽脑汁想对策,或犹豫是否承认“不小心”污蔑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启禀大人,学生可以证明宁秀才是被冤枉的!”
众人看去,顿时一惊,那出声之人,正是齐鹤来。
齐鹤来身上还穿着说书的衣服,白色的长袍在过来时沾了灰尘,显得有些狼狈,但此时他却是神情凛然,一脸隐忍之色。
“学生本来想永远把此事埋葬在心中,怕说出来被荆夫子记恨,同样把学生也逐出学院,才一直不敢出声,但今日,有大人做主,学生也不想再忍了!”
齐鹤来走出两步,至堂中,一撩衣摆,跪地,恨声道:“县令大人,学生也要状告荆高义,其在学院仗着夫子身份,对我等学子极尽欺压,但凡我等不顺从,其便以我等功名前程做威胁,我等受其淫威已久,苦不堪言,宁秀才便是不满于此,勇于反抗,才被荆高义逐出学院的,还请大人为宁秀才和我等做主!”
嚯!
这个反转,打的所有人措不及防,连宁景都是眉梢一挑,有些意外的看着齐鹤来。
这人倒是反应快,毫不犹豫就把荆高义给卖了。
荆高义难以置信的看着齐鹤来,唇下胡子不停颤抖,抬手指着齐鹤来,“你——你——”
齐鹤来看向他,冷喝道:“住口,老匹夫!有县令大人做主,我却是不用再怕你了,县令大人定会为我等主持公道,处置了你!”
被告位上乱成一团,荆高义年事本高,差点气结晕过去,而其他三个学子从一脸震惊,懵逼,到左右为难,看看齐鹤来,又看看荆高义,一时之间不知道站谁一边,替谁说话。
宁景看着这场笑话,突然觉得没他什么事了。
不得不说,齐鹤来虽然某些方面一意孤行,显得十分愚蠢,可是惯会见机行事,而且十分果断狠辣,不会顾念旧情,简单来说,就是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只要能保住自己,就算是把刚刚还袒护了自己的老师出卖了,又有何妨。
宁景猜想,齐鹤来过来时有些迫不及待,路上肯定还想着到了县衙,仗着自己的主簿父亲,要给他吃一壶,可是到了县衙,其发现事不可为,眼看要跟着一起遭殃,不如当机立断,把事情都推到荆高义身上,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
而事实,也确实如宁景所想。
齐鹤来到了县衙后,并没有被直接带上堂,他十分短暂的见了一下他的父亲,本来让父亲给他做主,暗中操作两下,给宁景好看。
结果,他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深知自己儿子什么属性的齐主簿打断,齐主簿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怕给齐鹤来脸上留下印子,待会上堂更加狼狈,他恨不能先给齐鹤来几个大耳刮子。
齐主簿只给了齐鹤来一句话,“事有蹊跷,保全自己。”
本来还想上堂叫嚣的齐鹤来被这话镇住,再联想到宁景的种种嚣张行为,他心里一个打颤,第一次,对宁景正视起来,不再以以往的认知揣度。
而等到了堂上,齐鹤来谨记父亲的话,一直不出头,躲在后面观察,这一下,确实被他发现了不对劲——县令澹御,在偏袒宁景!
这一点是非常隐秘的,不仔细注意澹御的态度和措辞,不会察觉到。
澹御看似从头到尾神色淡然,如往常一般秉公审案,实际从开始赵群发难就在偏袒宁景。
赵群等人为难宁景,宁景反击,由逆转顺,澹御不说话。
荆高义言说缘由,宁景还没有开口反驳,澹御便先出口说起二月那件事,证实宁景是被冤枉的。
那件事若由宁景来言说,那定是会被人质疑问难,僵持不下,而澹御来说,就是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看,那个偷偷质疑的,不就挨了二十嘴巴子。
而澹御后面让荆高义继续言说的那几句话,却是透着隐隐威胁之意。
旁人或许觉得澹御是因刚刚那说错话的学子,迁怒才对荆高义略微警告,但是齐鹤来却不觉得,这就是偏袒!
这是一场无法打赢的案子,不说他们当初将宁景逐出学院的理由本来就站不住脚,和宁景争辩这个只会把事情全部抖出来,澹御还有意无意的袒护宁景,他们拿什么和宁景打官司?
在望春楼时,宁景占据优势,敢放狗咬他们,好不容易来了公堂上觉得能讨回一个公道,却发现县令屁股都是偏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