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38)
他本就生得比李遇还要瘦小不少,忙活了半天也只能是把药汤洒在了李遇的颈窝里。
白鸥靠在床边,看小姚紧张地用帕子为李遇拭去颈项间的药汁,突然就想起凉亭里小皇帝那截泛着异样绯红的颈子和锁骨来。
再瞧着榻间的动作,心里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他不太舒服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来。”
喂药这么精细的功夫他没做过,只是绕到小皇帝头前,将人扶起了起来。
他要比李遇高大不少,正好能教小皇帝枕着他的肩。
于是这碗药,才算是顺利地喂进了李遇嘴里。
小姚侍候着李遇服过药便退下了,殿上没有旁人,白鸥也从来不是个讲规矩礼法的,他将小皇帝重新放落榻间躺好,索性就着方才的姿势坐在龙榻边,靠着床框假寐。
阖眼前,他又拉了拉李遇的被角。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药有奇效,这一夜小皇帝出奇的安静;躺下后几乎连睡姿都没变过,之前紧锁的眉心也解开了,脸色沉静,完全就是安稳地睡着了。
只是很遗憾,一直到晨光将熹,白鸥都没能等到小皇帝醒来。
夜里无人的寝殿不代表白天也会没人,至少太医会来,可能周慕云也会来;天亮后看守广明宫的禁卫数量也会翻倍,教人撞见了,总是麻烦。
白鸥不得不走。
他还要去帮苏嬷嬷推车;这一夜阵仗闹得这样大,要是苏嬷嬷再见不到他问上两句,肯定得急死。
榻间对一切无知无觉的小皇帝,这一觉睡到晌午才醒,睁眼便瞧见正在铜盆便淘洗帕子的小姚。
“小姚……”他唤了一句,声音还是很虚弱,语气却很急,“我怎么在这?”
好在李遇一直没醒,按着太医的嘱咐,殿内没有留旁人,因为这侍候人的下人功夫,一直是小姚在做,连高內侍都只是在外间候着。
“陛下!”小姚转身,大喜过望,也顾不上太多规矩,扑到在榻边,“您终于醒了!昨夜吓死奴才了……”
“我怎么在这?”李遇又重复了一遍,所有关于昨夜的所有记忆都已经很浅了,他疑惑道:“我记得我是宿在凉亭的……”
“是白大人送您回来的。”小姚跪在榻边垂首哽咽道,“您晕倒了……”
真的是白鸥?
李遇闻言有些难掩眉间的欣喜。
他感觉自己昨夜迷迷糊糊做了个梦,也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就记得自己好像倒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里。
他能确定那一定不是苏嬷嬷,却不敢想真的是他的白鸥哥哥。
想着想着,他便难为情地红了耳尖。
但这欣喜并没有持续得太久,他抬眼在整个寝殿巡觑一圈——
空空荡荡的。
“他人呢?”
这是个问句,语气透着点明显的失落。
“天亮前走的。”小姚轻声道:“白大人扶着您喂药,还守了整夜。”
“真的?那我——”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雀跃得有些过于明显,李遇不好意思地颔了颔首,酡红从耳尖染到了颈子上,“我睡着时,有、有没有说什么……”
“奴才守在外间,没有听见,不过白大人走时也瞧不出异样,想是没什么的。倒是——”小姚顿了顿才道:“倒是听白大人说起陛下在凉亭昏倒前,一时唤着白大人的名字,一时好像又认不出他来……”
还有昏倒前的事儿?
李遇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摸进凉亭里睡下,旁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他有些心虚道:“唤他什么?”
小姚恭敬地垂着脑袋,“奴才不知。”
因为太医吩咐过静养,周哲翎送来的莺莺燕燕便没再出现过,李遇总算能安逸地歇着寝殿里;有小姚悉心照顾着,他的病好得也算快。
期间白鸥只趁夜溜进来过一回,没头没脑地问了些高內侍的事儿便走了。
江南的困局在白鸥的帮助下日渐顺遂,反正李遇也不朝良久了,这时间突然闲了下来,他便越发的多思。
是夜,他又捧着本书卷坐到了丑时,丝毫没有要上床歇着的意思。
小姚在一旁瞧着心急,却也不知要如何规劝才好,只得把苏嬷嬷和白鸥都抬了出来。
“陛下这才刚大病一场,就不好好休息,苏嬷嬷都快急死了,若不是每日得白大人开解,非得陪着您也病一场不可。”
一个苏嬷嬷已是教李遇放不下,现在再加上一个让他看不透又不可说的白鸥,更是让人头疼不已。
“许是因为好些天没进药了罢。”他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张太医之前开的安神散还剩下些,你去化了水端来。”
小姚难得没有按吩咐照做,他恭敬的站在一旁没动,轻声道:“白大人说了,不教您吃药。”
“什么?”李遇说着放下手中书简,盯着小姚,“他说了什么?”
“白大人说教您少些服药,每晚……每晚……”小姚回忆起白鸥的用词,不大自然道:“每晚绕着广明宫跑两圈……说是、说是如此便可好眠……”
这么荒唐的话,若是换作旁人来说,是该要拖下去挨板子的,可当说话的人换成白鸥……
李遇总是莫名地去相信,不需要理由。
甚至还觉得暖心。
第二天一早他便赖上前来请脉的张太医,循循善诱,威逼强迫,总算是让张太医亲口说出这法子可行。
延年殿内。
这些日子来江南的世家总算是消停了,没有真的和皇室起什么正面冲突;小皇帝也是不朝良久。泰极殿上周哲翎独揽大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今日早朝已过,她正悠闲地侍弄着花草,听着屏风外的高內侍啰嗦。
左不过是皇帝要从禁卫里挑些个人每晚陪他跑圈的事儿,被高內侍一句正事三句吹捧地说了老半天。
好在周哲翎心情好,也没想着打断,等着高內侍奉承够了才幽幽道:“是皇帝要你要来传话儿的,还是你自个儿悄摸来的?”
“自然是陛下要奴才来向您汇报的。”高內侍即使趴在屏风后面也是满脸堆笑,奉承的话张口就来,“太皇太后文治武功,运筹帷幄,远见卓识,更胜男子……”
“行了——”再好的词听多了也腻味,周哲翎有些不耐烦了,“管他是不是太医说的,出去活动活动,总比整天蹲在个凉亭强;由他去罢。”
“是,是。”高內侍隔着屏风连连点头。
“回头皇帝挑好了人——”周哲翎已经开始下了逐客令,“你想法儿给我递分名单来就成。”
高內侍方才急吼吼地赶来报信,总以为能在周哲翎面前得脸,现下被这么不咸不淡的两句就打发了,行礼告退时撇了撇嘴。
“高献——”
他躬身刚要退出寝殿,却突然听到周哲翎喊了自己的名字,立马摇着尾巴往前扑,却不料扑了个空。
“皇帝生辰快到了,千秋宴的事儿,他自己可有想法?”
“这……”高內侍紧张地躬着身子,“陛下没同奴才提起过,想是跟前些年一样,都听您的,毕竟太皇太后泽被四海,恩遍六宫……”
“够了——”周哲翎不耐道:“提拔你做御前的內侍总管,不是要你什么事儿都等皇帝上赶着来同你说!”
她一把撂下手中的剪子,“滚出去。”
而宫墙另一端的广明宫中,那纸名单正捏在李遇的手里。
“你挑个没人看见的空挡,给白……”他说着顿了顿,点了点手中的宣纸推向小姚,“给白鸥送去。”
也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个称呼他从来只敢在心里想想,没对任何人说过;但只要提起的时候,却总好像特别顺口,一不小心就要从嘴边溜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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