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118)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出自《赠荷花》【作者】李商隐·唐
菡萏(hàn dàn):古人称未开的荷花为菡萏,即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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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听到了。
时光又再匆匆几日,李遇自认已将一切处理得细致妥当,没在白鸥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今夜,他早早闹着乏了,硬是天刚黑就拖白鸥和他上床歇着,却一直躲在白鸥怀里装睡。
窗外的梆子响了两声,丑时已过,那是白天陈琸书信上同他约定的时间。
他在熟悉的怀抱里睁眼,借着月光一缕,看见白鸥的眸子紧紧地阖着,落下两排浓密的羽睫;耳畔是还是白鸥让人心安的心跳声,温柔而有力,他有些不舍得这个怀抱。
但他不可以爽约。
若是陈琸见不到他,派人找上门来吵醒了白鸥,以白鸥的敏锐,待城的事只恐是要遮不住的。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悄悄在白鸥唇边落下一吻,便抱起外衣,踮着脚尖跑去了隔壁的小间。
小姚还在那边等着他。
听到李遇的动静慢慢挪到了屏风的另一边,榻间的白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夜的李遇太反常了。
跟往日一面委屈地说着自己要早朝,一面不要命地缠着白鸥予取予求的“小妖精”不同,今夜的小皇帝格外乖巧,早早地嚷嚷着自己累,躲进白鸥怀里就睡下了。
白鸥看着李遇蜷缩在自己怀里,安静得像一只小奶猫。
可是当两颗心相爱,连呼吸掌纹都会变得熟稔。
也是吃了这身子的亏,李遇每每都被白鸥折腾得睡死过去,醒来时连白鸥替他擦了身子、换过里衣都没印象;但白鸥却熟悉他每一寸呼吸和心跳。
就算没有李遇晚上异样的举动,只凭呼吸心跳,白鸥也能确定——
李遇在装睡。
李遇离开后他迅速地起身,但他现在没有时间立刻追出去看个究竟。
窗外的梆子刚响过,他得先赶去找四苟。
今天小皇帝不让碰,他还担心不能折腾李遇睡下,晚上没法自己脱身;他还不知道四苟找他要说什么,总怕李遇发现了要操心。
现在倒好,李遇自己先溜了。
世事如棋局局新,总少不了些变化莫测,阴差阳错。
再是相爱的人,偶尔也会上演一出“同床异梦”。
*****
广明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偏厢。
“老臣参见陛下。”
李遇不在的日子里,陈琸已经能起身上朝了,只是年纪大了,已经没办法完全好利索,行礼这动作对他来说太吃力了些,李遇连忙上前将人扶了。
“更深露重的,阁老身子不好,有什么事儿派人不成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陈琸刚由小姚搀扶着坐下,说话便又要挣扎着起身,“老朽虽一副残躯,亦无所惧!”
“阁老这是做什么?”李遇忙眼神吩咐小姚将人扶好,“朕又没有怪责您的意思。”
“老臣年纪虽大了,但还没有糊涂,倒是陛下——”陈琸无法起身,只能握拳一把锤在身边的小案上,“您尚未弱冠,怎就糊涂了!”
李遇倒是眸色如常,“朕到底又做错了什么,要阁老不辞辛苦,深夜谏言。”
“陛下!国本为重啊——”陈琸下唇颤抖,疲态尽显,“再是如何宠幸重臣,怎可仿了那汉哀帝?”
“朕同周三小姐说的话——”李遇沉声道:“阁老都听说了?”
现在值守广明宫的人换了陈琸之前安排下的那一批,他在广明宫的所言所行,没有想过可以瞒过陈琸的眼睛。
他决定接白鸥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在乎过。
陈琸并没有直面皇帝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汉哀帝在位七年,年仅二十五岁便英年早逝,陛下可知为何?”
“贪色纵情掏空了身子,史书工笔,声名狼藉;除了一则‘断袖风月’,还有几人会记得他也曾征兵十万讨伐边疆,大胜而归的丰功伟绩?”
“阁老这不是记得吗?”李遇笑道:“哀帝的故事,朕也读过。”
“喜欢断袖风月的,自然只记得断袖风月;留意政治军事的,自然也会记得哀帝文治武功。人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千秋名声的事儿,朕又如何左右得了。”
“不过是百年名声,一朝没尘,是非善恶,明者自辨罢了。”
“好好好!哈哈哈——”陈琸凄然一笑,良久后才道:“好一个‘百年名声,一朝没尘’;好一个‘是非善恶,明者自辨’。”
“为人臣者,自古武死战,文死谏。”
“陛下若全然不顾百年名声,定要仿了那汉哀帝——”
“那老臣不才,也唯有觍颜仿一代贤相魏征、宴婴之辈,以死相谏!”
陈琸言罢忽然挣脱起身,直冲梁柱而去,当真是一副要血溅广明宫的架势。
“阁老——”
李遇情急之下起身拦阻。
“陛下欲仿哀帝,老臣无言面对先帝啊!”陈琸跪倒在地,泫然而泣,老泪纵横,“先帝啊!老臣教导陛下不利,有负所托,这就来向您请罪了——”
“阁老!”李遇同小姚二人合力,几番挣扎才将陈琸扶起,他长叹道:“您糊涂了。”
“您心心念念着皇嗣和朕是否真有断袖之癖,可曾认真想过,朕即便真的分桃断袖,又为何一定要同周慕云说那样的话?”
见陈琸眼底哀痛之中露出疑惑,李遇才接着道:“当日白鸥行刺一事,还有后来送进广明宫的那十几名女子;无论朕如何谦卑恭顺,太皇太后对朕的试探,从未停止过。”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此为何意?”
“因为她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从来不曾真的对朕放心过,就连江南灾情当前,也能被她当做与朕博弈,逼朕娶周慕云过门的筹码。”
“可是阁老,您真的愿意看见周氏诞下李氏皇族血脉的孩子吗?”
“您口口声声天下社稷为重,君为轻,以江南数万人性命与朕博弈的外戚势力,留得,留不得,您心中当有数。”
“陛下……”陈琸颤声。
“周哲翎试探朕,朕又怎么会放心她。”李遇说话间眸色渐沉,“这次朕闹得满城风雨,她都不曾露面,但那并不是说她沉得住气——”
“因为她还是着周家三小姐来寻朕了。”
“这一番试探,朕可以肯定,太皇太后抱恙为真。”李遇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可究竟病到何种程度?”
“周氏是世家之首,而周哲翎才是周氏真正的掌权者——”
“朕想剪除外戚,趁其疲弱,是最好的时机。”
“时机错过难再,朕不想再隐忍下一个十年,殇宁全境和百姓,也禁不起再一个十年的折腾;但此事事关重大,朕也不可以卖一个万一——”
“需得一剂猛药,探得周哲翎虚实。”
李遇言罢,深深一叹。
就算所有人都可以等,他的白鸥哥哥也等不了。朝中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白鸥,待城一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若是有一个万一,他拦不住白鸥——
白鸥一旦再次挂帅待城,即便战场明刀易躲,唯恐朝堂暗箭难防。
他自知没有上战场为白鸥挡刀的身手,可白鸥说过要把后背交给他,那就不容有失。
“陛下……”陈琸颤抖着伸出那只已经布满老人斑的手,握住李遇的,“老朽昏聩……老朽……汗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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