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37)
陈恨笑叹道:“皇爷怎么也信这个?皇爷忘记臣从前说的故事了?”
“你是说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
“是。”
李砚正经答道:“可是朕的道士比汉武帝的道士厉害。”
汉武帝在帷帐后边,影影绰绰的,最后只见了李夫人一面。
那是他的道士法术不到家,但他李砚的道士不一样,他李砚的道士,是能够起死回生的。
陈恨却只觉得他好笑。原来所有的皇帝当上皇帝之后,都会信这个。原来这是命中注定,是所有皇帝都逃不过的命定。
李砚见他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便扣住他的手,轻声道:“你笑话朕。”
陈恨敛了神色:“臣不敢。”
“无妨,你觉着好笑便笑吧。”
又过了一会儿,李砚又道:“其实朕也不大喜欢这帷帐。”
“那就换了吧。”
“恐怕不行,行相子说,这帷帐是专用来困着你的,若是换了帷帐,你走了可怎么好?”
陈恨嗤道:“皇爷听那牛鼻子老道瞎说。”
李砚却道:“行相子还给你批了命格,你要不要听一听?”
“不要。”陈恨一翻身,面朝着墙,合眼睡觉,“臣困了,睡一会儿。”
“好好好。”李砚一只手拿起搁在床头的软垫,另一只手抱起陈恨的腰,将垫子放在他的身下,“你别总这么躺,小心压着伤口。要翻身的时候再喊我。”
“嗯,谢谢皇爷。”
一直等陈恨睡着了,李砚将他散在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低声道:“你是神仙。”
其实陈恨根本没睡着,他漫不经心地接话道:“神仙是迟早要回到天上去的,那个老道士胡说。”
李砚哄他:“好,你快睡吧。”
这回李砚没敢再把话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道,就是神仙。
天底下还有谁似陈恨的模样?他就是神仙。
至于神仙迟早是要回到天上去的。李砚不怕,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老道士。这位老道士,连陈恨是神仙都看得出来,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神仙啊神仙。
不过李砚有的时候又会想,是不是神仙都斩断了七情六欲?
这也太不公平了些,自己不动情,反倒惹得别人心神大乱。
趁着神仙睡着了,李砚凑上前去,虔诚地吻了吻神仙的鬓角。神仙不睁眼睛,挥着衣袖就要拍冬日的蚊子,李砚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你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课后思考题:
1.皇爷到底信什么教?
2.“国不可一日无君”下一句是什么?
对不起大家!我把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记成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了(当时一心想着临邛道士鸿都客来着,我是傻蛋,捂脸),已经改正了!真的很对不起!(鞠躬)
感谢30537663小可爱捉虫!
感谢沙砾的一瓶营养液!感谢寒食的两瓶营养液!
第28章 旧事(6)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陈恨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
李檀被关在最里边的牢房里。陈恨来时,他正靠在墙角出神。
正是夜里,月光自小窗里投进来,照在李檀身上。手脚都被长长的镣铐拴着,他将铁链子团成一团,揽在怀里。
月光冷得像铁一样。
云纹锦靴踏在铺地的稻草上。常年照不见日光,稻草发了霉,那股子霉味仿佛自地狱而来。
陈恨敛起衣摆,在他面前蹲下,将随身带的佩剑放在地上:“李檀。”
李檀眼睫微动,却并不睁眼看他。
陈恨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好傻。”
“你……”李檀动了气,直起身子来睁眼看他,一睁眼却见他笑得恣意,骂他的话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出了。
“你看看梁上那一条麻绳。”
天牢的梁上挂着一条腐朽的麻绳,麻绳足有两根手指粗,尚带有老鼠啃食的痕迹。
李檀幽幽道:“不用你说,我知道。那是李瑾自尽用的。”
李瑾是从前的太子爷、李砚的皇长兄,几年前出事后,他在这牢里自尽,昭阳长公主才去了西北,李砚才去了岭南。
“不知道这么些年了,这绳子还牢不牢。”陈恨撑着手,站起身来,走到那麻绳下边,一抬手就将绳子扯下来了。
扬起梁上一片灰尘。
他自顾自地又道:“那时候还是沈御史府的大公子带着皇爷,来给太子爷收尸入殓。”
而太子入殓的第二日,沈御史府就被查抄了。
给李瑾收尸那日,沈大公子穿了一件白衣裳,沈府被抄,沈大公子被带走时,连衣裳竟没来得及换下。
成王败寇。其实李檀不在乎这些,他李檀,拿得起更放得下。
只听陈恨又道:“如今你死了,你想,是否有人给你收尸?”
李檀自嘲地笑了笑:“总不能惨到这种地步。”
陈恨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扯了扯手中麻绳,自道:“果然还很结实。”
李檀一伸脖子,冷冷道:“你要动手就快点儿。”
“我改主意了,我要拿钝了的锯子,慢慢地锯你的脖子。锯到一半,留你半边的脖子,把你整成一个歪脖子。”陈恨说着这话,果真转头,吩咐门外守着的狱卒要一把锯子。
李檀脸色一变,暗骂道:“疯子。”
“老话说,杀人诛心。”陈恨想了想,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正色道,“从今往后再没有陈府,只有我忠义侯府了。”
没了陈府,也没了陈温。
李檀终于是怒了:“你……”
“哎呀呀,陈府那可是——”陈恨笑着摇头叹道,“满门忠烈,尽为君死啊。”
“你住口!”
李檀忽然往前一扑,陈恨往后一倒,双手撑在了地上。
扣在墙上的铁索镣铐一阵乱响,向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李檀被制得死死的,再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
陈恨看着他扑腾,忽然想起了什么:“诶,你从前说我要殉李砚是傻,现下你还没死,陈温就殉你了,那他是什么?”
“他是真心待你好。”
“我知道。”陈恨笑了,且不说每回李檀刁难他,陈温都及时赶到,就是怡和殿他自己扎自己一刀那一回,他想除了陈温,也不会有别人帮他包扎伤口了。
李檀啐道:“你知道个屁。”
“行。”陈恨满不在乎,“那我就知道个屁吧。”
“你……”这是李檀第三回 说不出话来了,他缓了缓,冷笑道,“那时李砚在岭南,与河东总兵通书信,若不是有他,你以为这事儿这么容易过去?再说,李砚能去岭南,你也要谢他。我有时候挺不明白的,就为了你娘一句话,你怎么值得他这么对你?”
天阴了,乌云蔽月。
陈恨的眸光一闪,双手一撑地便站起来了,俯身看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你知不知道,怡和殿上那一刀,我刺在了哪儿?”
不等李檀说话,陈恨便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心口旁两寸处:“刺这里。刺中了一点儿也不疼的。”
李檀低头,看着他手指所指的地方。
临走时,陈恨垂眸,轻声道:“我与我兄长一块儿待了十来年,你——”
陈恨一皱眉,竟朝他吐了吐舌头:“你才懂个屁。”
从天牢出来,要经行一条长长的走廊。匪石与一个引路的老狱卒提着灯笼,在廊前等着。
陈恨加快了脚步离开,似乎不大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直到要出大理寺的正门,到街上去时,陈恨才似恍然惊醒,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中:“糟了糟了,佩剑落在里边了。”
天牢不似其他牢房,是单独的房间,还是全封起来的。
狱卒再一次打开牢房门,只看见一把长剑插在李檀的胸口,长剑穿过他的身体,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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