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80)

　　和平时的镇定自若不同，在这一刻，宁远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虽说不至于慌神，但眉头紧锁着，是遇到了难解的题时才会出现的那种。
　　“怎么了？是不是那边出事了？”
　　“情况怎么样？”
　　宁远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此时只好硬生生收回来。因为力的作用，险些磕在门上。
　　但他顾不得站稳，只是观察对方的脸色，以此来判断事态的严重程度。
　　“不太好。”宁致难得没和弟弟多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越过他往里走。
　　“现场的民警打来求援的电话请我们过去，嫌疑人持有枪支，已经在现场造成了伤亡，情势比较严峻。”
　　嫌疑人有枪，并且已经造成了伤亡。
　　刚才还在猜疑和讨论的事眼下真的成了事实，宁远听着，只觉得自己挨了一闷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们立刻出发去现场吧。”事情真到眼前了，方媛倒是难得没有慌，转身便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性别什么年龄段，只要带着这种武器，就足以打上危险的标签。好在，宁远也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
　　宁致见他跑进去又匆匆带着箱子往外跑，想说的话却也只能是憋回去了。
　　等他再回神，便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了。
　　白大褂的衣角随着主人的动作在飘，鼓鼓的，像是鼓起了的帆似的。
　　宁致的第一要务是要恪守本职惩恶扬善。
　　第二要务就是要好好保护这个弟弟。
　　然而此时此刻，明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他还是什么都没法说。
　　车里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到因为车子开得很快而带起来的呼呼的风声。
　　公安局距这边的距离实在太近，到达的时候，也不过是几分钟之后而已。
　　车门是靠边最近的许阳打开的，他几乎是立刻便跳下了车。
　　车门推开的时候有不小的响声。
　　这下子，宁远倒是清醒了。
　　他朝着外面张望，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和之前照片里陈述着的有着明显的不同。
　　没有奔逃的脚步声，也没有哀嚎或崩溃的哭声，更没有持枪嫌疑人的身影，在这里，居然静得有些可怕，就像是嫌疑人彻底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对于搜捕和救援，都造成了难度。
　　校门前已经停了几辆救护车，把原本还算宽敞的一片空地给挤满了，因此里面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这种场景，和上一次林朝露的妈妈过来闹事时差不多。
　　有人去查看救护车那边，提醒他们别轻举妄动。
　　宁远把目光收回来，正好和他哥对上了。
　　因为季节的缘故，这段时间大家本来都穿浅蓝色的制服衬衣，但眼下却是换了外套，外面也配有防弹衣，是夹克的样式。
　　这已经是在匆匆武装起来的最好的防护，宁远也是真的到了这里来了，才感觉到了眼前的凶险。
　　自他工作以来，还从未遇见过如此严重的安全事故。
　　一般情况，为了安全都要施行枪弹分离，然而眼下情况特殊，基本上配枪的时候就已经发了子弹。
　　虽然宁远在看他们准备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然而扫到了他哥身上的那把时，还是觉得心口的位置狠狠地跳了一下。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哪位民警想在职业生涯中开枪，就像是每个法医都不想去病理学的实验室一样。但……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对视的一瞬间便掠过去了，事实上只用了几秒不到的时间。
　　很快，众人就绕过车辆冲了进去。
　　持枪的民警分散在前后，三位法医被放在中间的位置保护着。
　　宁远本以为自己会因为紧张而迈不开步子，事实上等真的进来了，他却发现自己镇静了许多。
　　甚至路过传达室时，还注意到了抱头蹲在门口的门卫大爷。
　　“别杀……别杀我。”
　　持枪的嫌疑人此时并没有出现在附近，然而大爷却吓得如同瑟瑟发抖的鹌鹑。有民警把他带着往外拖，他还挣扎着抱头，“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会管的！”
　　大爷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衫，因为害怕整个人都显得皱巴巴的。憋出来的声音起初还细若蚊吟，后来便是直接喊出来了的。
　　看来，嫌疑人是从大门这里，通过胁迫门卫才得以进入校园的。
　　宁远心下有了考量，心知这层防护本来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因此也没有什么可以责备的。
　　没有人有任何的表示，然而大爷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的一瞬间先是一愣，随后却挣扎地更厉害了。
　　“先带回去，让许现看看。”宁致没和他纠缠，直接下了命令。有民警立刻带着人往外走，擦身而过的瞬间，宁远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那瞳仁有一瞬间的瑟缩，就像是猫科动物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在电光闪石之际，宁远确认对方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这么害怕的，不过眼下情势危急，并不容得他细想。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也可能是碍于他们都在而不敢说。总之没有人在意这场小插曲。宁远心下松了一口气，一分钟之后，跟着众人进了院内。
　　因为有嫌疑人持枪这个预估，在来的路上，宁远已经脑补过很多鲜血淋漓的场景。
　　然而等他真的看到嫌疑人了，才知道校园里为什么没有见到四散奔逃的师生。
　　因为嫌疑人差不多已经被控制在了一个范围内，四周有派出所的民警围着，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圆圈。
　　至于他手中拿着的，也不是什么真枪，从塑料外壳判断，应该是从市面上的3D打印公司带出来的。这种枪|支并不是真的能发射子|弹，一般都用小钉子代替。
　　在满副武装的支队民警面前，并不会构成多大的威胁。
　　唯一麻烦的是，他的手上劫持了一个女生。
　　这个女孩子和他穿着同款的蓝白校服，应该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两人背靠着一棵合欢树，男生的背死死地抵在上面。这树正值花季，又不粗壮，动作稍稍大些，就会有花瓣簌簌地落下来。
　　估计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眼下已经落了满地。
　　如果这是在校园漫画中，不失为美好的场合。
　　然而这个女生却被他勒着脖子，枪口卡在下巴的位置。
　　因为害怕至极，满脸的梨花带雨。
　　

　　☆、098

　　脖子那里中间是气管, 两侧是颈动脉, 随便伤到哪里, 都不是能开玩笑的。
　　宁致解剖时一般都是直切，自然更知道这里有多脆弱。
　　别说是这样喷|射出来的小钉子, 就连是不小心碰一下, 也可能会造成极大的伤情。
　　因此在看到这种场面的第一瞬间, 他只是表面镇定，实则却有些慌, 就像是背心处有人在拿鼓槌敲似的。
　　方媛差点要捂嘴, 生生忍住了, 才没有做出这样的动作。
　　她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却也很清楚最好是保持镇定。毕竟他们眼下处在对立面，又是这样的剑拔弩张, 稍稍有些变故, 就能引爆对方的情绪。
　　但这人被初步控制住了，因此情况还不至于太糟。宁致做了判断, 稍一挥手示意，众人便散开了。
　　果然，劫持犯的神情便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面对这种僵持的状态，最好是把负责谈判的专家请来, 然而宁致更在意的还是求援电话中关于伤亡的情况, 他正准备到侧边去问派出所的民警，被劫持的姑娘却是直接哭喊出声来。
　　“先别管我，教室里有一个同学……受伤了。”
　　“伤得很严重……在……”
　　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声音也充着哽咽，却还是在努力地说着求救的信息，因为害怕，连呛了几个哭嗝，整个人都在抖。
　　劫持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勇气，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不仅收紧了勒她的胳膊，就连是枪口也往里移了一些距离。
　　又叫嚣道，“谁敢救人，那就让她给陪葬吧。”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尖锐异常，还隐隐间带着颤抖。
　　一双眼睛里，喷满着明黄色的火焰。
　　就像是当时温清在审讯室里剖白心迹时表现出来的那样。
　　宁远在里面看出了复仇的意味，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那个被他伤了的学生，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似乎有很大的矛盾不能调和。
　　否则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那个受伤的学生和眼前的女生只能救下一个。
　　二选一，这是劫持犯出的选择题。
　　果然，围住他的民警们只是稍稍有些动作，他就变得更加凶狠起来。
　　因为动作有些大，宁远在他脖子的位置似乎看到些乌青色，不过因为发生的太快，此时那颜色已经被校服的衣领挡住了。
　　宁远的心中有些念头蹿了出来，不过因为不确定，还是很快按下去了。
　　看到支队的人来了，派出所那边的压力骤减，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丝毫的放松，只是有一位民警慢慢从包围圈里退出来，还扬起胳膊示意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这才到了宁致身边，简单地转述了之前的情况。
　　“他之前就打伤了一个学生，伤口在左胸的位置，因为不能判断具体伤到了哪里，也没有人敢移动，现在还被困在教室里。这些都是上课的老师说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医护人员也没办法进来，只要他看到了，就会伤害被劫持的女生。”
　　民警的脸上尽是无奈，宁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能看到了门口的救护车。
　　一群医生护士都在外面观望，没有人敢进来。
　　受伤的人出不来，救治的人进不去。更何况伤口还在左胸，一个不慎，就是无力回天。
　　在场的人本就把状态绷得紧紧的，眼下这种紧张更是上了一个新台阶。
　　宁远在听到伤口的具体位置时紧跟着一抖，拼命忍住才没有发出多余的动作。他是知道那种疼的，像是被烈火燃烧着整个胸腔似的。
　　现在，那种疼痛似乎又有侵占他的意识之势。
　　仿佛是心有灵犀，宁致这时正朝着这边看，宁远在这目光中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心在这瞬间都被揪紧了。
　　只是宁远的左脚还没有迈出去，就听到右边有凌乱的脚步声。
　　“医生，快叫医生进来，刘杰他好像快不行了，伤口一直在流血。”
　　在右侧，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朝着这边跑，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女生。两人都神色慌乱，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沾着殷红的血迹，浸了半只手掌。
　　这个出血量，多半是伤到了比较大的血管。这是在场的三个法医一致的认知，宁远几乎是恨不得立刻进去看看，然而被劫持人的目光扫过来，却让他觉得鞋底也像是被粘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