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69)

　　这样听了几句之后, 宁远终于对她的声音有些印象了。
　　宁致也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里想起来的, 便道，“我们是在抽血大厅那边遇到的。”
　　“当时你见过刘先生和他女儿对吧。”
　　提到这个名字, 护士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那个刘先生似乎这里有些问题……”
　　说着，她指了指脑袋, 又腼腆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好吧, 但是他实在有些怪, 几乎是动不动地就带女儿过来抽血，说想要做亲子鉴定。”
　　“两三次以后, 我们也都认识这个人了。虽然觉得这人奇葩, 但还是和他解释这个项目只有鉴定中心才可以做，我们医院没有。”
　　“也不知道他后来去过鉴定中心了没有, 反正这段时间又开始了，还是带着小孩儿过来抽血。”
　　说到这里，护士已经有些义愤填膺，旁边还有别的护士, 也探头朝着这边看,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她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她左一个抽血，右一句抽血, 宁致简直是听得胳膊疼，却也尽责记了下来。
　　等她走了，宁远才忍不住凑上来，“没想到还真是亲子鉴定。也不知道这自杀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虽然他们之前也有过猜测，但是事情发生在眼前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丈夫因为某种原因觉得自己头上有一片绿森林。
　　而妻子却因此不堪受辱而闹自杀？
　　大清亡了都有一百多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宁远有些懵，宁致则适时提醒，“即便是因为这个闹着要自杀，你还见过吃摇|头|丸自杀的吗？”
　　真的……这种可能不太大，毕竟如果真想解脱的话，方法还是有很多的。
　　没必要用这么猎奇的方式。
　　发作起来的话，也实在太痛苦了。
　　宁远应声摇头，看似来的这一趟得了不小的收获，但这些证据，却处处透着悖论。
　　归根结底，还是没办法做尸检的锅。
　　但事已至此，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宁远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十三点了。考虑到林父那里看诊的人应该很多，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只是他刚准备和宁致商量一下，余光却瞄到了熟悉的人影。
　　这道身影正属于林父本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生，看样子似乎是他带的实习生。
　　男生模样清秀，看起来应该是比较文静的类型。
　　在宁致他们这边刚刚打过招呼之后，就很小心地和宁远打招呼，叫道，“师兄好。”
　　“你好。”宁远也即刻回应，朝着人笑了一下。
　　但事实上男生才大四，他根本不认识。若是带着方媛来的话，可能才能有更多的话要说。
　　他只是心想，而男生却正好问道，“方媛师姐和黄铭都好吗？”
　　乍然听到黄铭这个名字，宁远甚至是愣了下，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都挺好的，不过我觉得黄铭师弟的话，应该是和你的联系要多一些吧。”
　　他们都是大四，看样子关系应该挺好的。
　　果然，男生很快点头，又看了林父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话太多，又小心退回去了。
　　林父对这些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朝着他们二人这边看，问道，“上次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吗？应该都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林藏的也是。”宁致知道弟弟心虚，遂出来帮他顶上。
　　林父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和宁致印象中的没有多大区别，话不是很多，眼下也只是寒暄几句，很快便示意自己还有事要忙。
　　“那您慢走，哪天有时间了，就来家里喝茶，爸爸最近一直都在说这个事呢。”
　　宁致稍稍欠身让开，看着人进了电梯这才往外走。
　　宁远则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踮了踮脚尖。
　　林父径直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两人自然是谁也没有看到对方眸中的那一抹探究。
　　闪得很快。
　　“那个……上次体检的时候，我们没有被你的这些师弟师妹们看到吧。”
　　一直到出了门诊楼，宁致才有些后知后觉。
　　万一那种事被人发现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易过关。
　　“应该没有，我记得我们都很小心的。”宁远本来没有想到这里，被这么一提也是一激灵。
　　“突然看到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分辨。”但很快，他就找到了解释的突破口。
　　宁致没说话，只是看他，宁远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笑，“消毒水固然有味道，但又不是隔着多远也能闻到，而且每天都有认真洗澡的好吧。”
　　“也是。”宁致被自己脑补的场景逗乐了，也跟着笑，笑完了又认真起来，“即便是容易出些小问题，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却万万不能让你去冒风险。”
　　“嗯。”在这种时候不必说自己也行的话，只要乖乖点头就可以了。宁远笑着点头，又问，“接下来要去现场看看吗？”
　　“要去。”宁致言简意赅，匆匆拉着人往外走。医院这种地方，真是不管如何给人的感觉都不太好。
　　璧辰中学离支队并不远，和市医院之间的路程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3月的时候来过，为的是林朝露的案子，再之后，是萌萌的失踪案。
　　而现在……
　　“别人回母校都是看望恩师或者故地重游，我们俩这算是什么事呀。”一踏进校园，宁远也终于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对于这种无奈的事实宁致也没法接，只好耸了一下肩，搭着脸上的严肃表情，带着几分逗。
　　这个点儿，正好是下午活动课的时间，因此校园里的学生有很多。大部分集中在操场的位置。
　　一些男生在打篮球，球进的一瞬间看台上几乎都是女生们的欢呼声，带着年少时独有的张扬和肆意。
　　“是不是想起那张照片了？”宁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有些不忍破坏气氛，却也忍不住轻碰他的肩调侃。
　　“照片？”
　　宁远依言转头，正好看到他哥嘴边那道清浅的笑意。他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什么。
　　原是指当时方媛给他看的那张。带着学生时代独有的张扬与羞涩，似乎都被定格在其中了。
　　“哪天休息的时候，我们也过来玩儿吧。”宁远听懂了他哥这种明显的调侃，便赶紧转了话题。
　　宁致逗人向来点到为止，便也没再说什么。
　　跟着操场一路往里走，最前面的是女生宿舍，再然后，就是此次的目的地，老师们的家属楼了。
　　璧辰中学建校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这家属楼又建得很早，从外面看已经有些斑驳。内里，更是没有电梯了。
　　走廊的地面是水泥的，两侧的窗户又很小，光几乎照不进来，显得里面有些阴冷。
　　宁远几乎是一走进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于他哥递过来的外套也没有拒绝。
　　两人沿着台阶往上走，这台阶也是狭长的那种，每处的间距又有些高，爬起来稍稍有些吃力，就像是能随时掉下去似的。
　　总之几乎是每一处，都能给人一种十足压抑之感，这种感觉，似乎比上一次的小旅馆还要更甚一些。
　　这种建筑的隔音效果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家暴引起的慌乱邻居一定可以听到，但他们未必会管。
　　但服药自杀是悄声无息的，即便是有挣扎的呼救，却也似乎永远地被堵在了黑暗当中。
　　宁远一想到当时的种种情景，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脑中也充斥了种种可怕的想法。
　　但很快，他们要找的地方便到了。
　　402。
　　“这个地方，我们似乎来过。”宁远堪堪站定，一转头就看到了隔壁403的门牌。这里是文老师的住所。
　　“嗯，一会儿问询的时候再说吧。”宁致没进去的意思，直接上前敲门。宁远大致知道他哥在想什么，自然也不会多问。
　　里面的动作很快，他们在外面大约等了几秒的时间，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方叶探出头来，招呼着两人往里走。
　　门半开着，除去拿着工具来回走动的同事们，最醒目的还是在方叶身后站着的小女孩儿。
　　从外表来看，她和那日在医院时所见到时没多大的不同，但她此时并没有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怔怔地朝着这边看，看起来毫无生气似的。
　　小女孩儿的身上穿着碎花裙子，玄关处的光有些暗，混混沌沌的，像是那种沉默的、流淌的河式的文艺片的配色。
　　宁远被看得一凛，宁致则毫不客气地直接开怼，“怎么让孩子待在现场？”
　　当然，他自然是压低了声音的。
　　方叶一下子就垮了脸，装模作样地闹委屈，“我们一进门看到孩子也在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有心想找个人带她在附近玩一玩的，但她爸爸不同意。”
　　即便是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但勘察现场这种事让孩子看了总归是有不太好的影响。
　　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开始记事了才对。
　　宁远顿时有些为难，却也硬着头皮往里走。
　　小姑娘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单从眼神来看，无端地令人觉得心里发毛。
　　

　　☆、086

　　走廊里的光有些昏暗。
　　但屋子里的采光还算好。
　　这里是西户, 客厅显得亮堂堂的, 再往里走, 之前那种压抑的感觉便没有了。
　　侦查踏板已经事先铺好了，来回走动的都是前来勘查现场的民警, 见了宁致和宁远之后都依次在打招呼。
　　只是小女孩儿还站在原地, 就这样看着他们。
　　她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能用一个无神来形容。
　　干巴巴地，像是两潭已经枯死的水。
　　周围走动的人都有在下意识地避开她, 宁远纠结了几秒钟, 还是摸出一颗糖递到她手边。
　　“我来吧。”宁致还记得上一次给小朋友糖时的糟糕体验, 他示意宁远先往里走, 自己则接过了糖果。
　　拿了糖，小女孩儿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是默默把东西拿了, 攥在手中。之后，她歪过头斜着往上看, 瞄了一眼，便即刻跑开了。
　　过来的人正是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他们上午便已经见过面，此时此刻, 他还是一副在外面的装扮。
　　西装、皮鞋。
　　单从外表来看, 似乎就带着些防备似的。
　　“你好。”他没对女儿的去处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示意众人往里走，玄关处都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客气疏离、公事公办, 这样看来的话，和在学校里代课的老师是很契合的，然而宁远之前在人寿的时候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模样，眼下也只好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