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113)

　　“心里有疑惑就去看了，结果却是大大地出了我的意料。”林建华被说中了却毫无愧疚之意，只是低头去看妹妹的照片。
　　宁致和宁远的体检结果高度重合。
　　他们本就是同卵双胞胎，那么身体状况差不多也是很正常的。但父亲是医生，不会不考虑这一点。
　　前两年支队里只有宁致，倒看不出什么，但自从宁远来了之后，他们兄弟二人在检查各项目时确实会因为某件事而和大家错开时间点。
　　尤其是今年这次，他们二人是因为抽血和大家分开的，之后方媛的表现，也处处存在着疑点。
　　林藏越想越多，禁不住各种脑补。
　　林建华把这种变化看在眼中，轻飘飘地丢了一个炸弹，“我仔细地确认过了，那些数据之所以高度重合，是因为很多项目只有宁致自己提供的检材，而没有一份是属于宁远的。”
　　？
　　体检的时候没有宁远自己的检材？
　　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林藏拼命地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却发现因为没有在意，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他还在下意识地进行了辩解。
　　“宁远他身体不好，有些检查有辐射，有些是创伤性的，宁致作弊替他，也尚在合理之中，这些可能只是您自己想多了而已。”
　　“你们几乎每日都生活在一起，难道就不曾发现过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林建华追着问，又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再好，却也抵不过人家的手足二字。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我清楚地知道。
　　就像是我明明拿着关键证据，却不忍立刻去揭发您一样。血肉亲情，本来就无法用寻常道理来规制的。
　　林藏苦笑了一下，心里却越来越乱了，他一个没忍住，便把话说了出来，“那日林飞飞见我，也是说了宁致他们家的事。他说自己那一刀捅的很深，伤到了要害。即便救治及时，也应该是回天乏术。只当宁远能救过来是奇迹，是神仙显灵。”
　　“而不能以常理来推论。”
　　

　　☆、134

　　U盘送到视频组没几天, 关于“现场遗留DNA”的议论渐少, 事情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然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队里居然刮起了议论他们兄弟二人私生活的“歪风”。有年纪稍微长些的大姐，甚至还搬出了介绍姑娘等敏感话题。
　　宁致当着人家的面儿义正言辞地拿着工作当借口, 回了宿舍就朝着弟弟倒苦水。宁远起初还幸灾乐祸了几日, 但很快乐极生悲, 自己也被找上了门。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瓜子搬出来当贿赂。一时间, 工作的群里充斥着各种猫猫的照片和表情包。
　　至于方媛那边,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 但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切照旧, 只是方媛出于避讳，便也很少再带亲手做的小零食过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 就这样到了月末, 宁远突然接到了母校的邀请，发来的邮件大致提了一下内容, 原是邀请他参加一次和法医学有关的交流活动。
　　十一月末十二月初，各地的高校都开始准备期末考等事宜，大四大五在各处实习的学生也不能例外。
　　方媛和队里打了个招呼，倒也回学校去了。期间两人没有联系, 再见面的时候, 已经是十二月初的这场交流活动了。
　　宁远负责的是一场小讲座，主题是今年颇受关注和欢迎的“如何利用抗体基因库的不同来区分同卵双胞胎”。这种交流活动一般是法医学等相关专业才会参加的，平日里来的人不多也不少。
　　然而这次……宁致撇嘴朝着四周看, 发现整个小礼堂几乎都坐满了，且是以女生居多。不少人手里拿着手机，看似在做笔记，实则却是在拍照，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支队法医组的人都在这边，方媛却没有过来，她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同宿舍的室友。在她们旁边，则是两个男生，一个是已经很熟悉的黄铭，另一个，就是他的师弟，在医院实习的那个。
　　这主题宁致早在之前便听弟弟很通俗地讲过，当时便是似懂非懂，到了现在换了专业名词，简直是……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偏偏连起来以后就不知道是什么。
　　这样坚持了半个小时以后，宁致甚至是有些昏昏欲睡，然而惦记着偶像包袱便只好拼命忍住坐得直直的，一双眼睛也朝着台上看去。
　　“队长，是不是看到弟弟这么受欢迎嫉妒了？”法医小姐姐就在他临座，见宁致无聊，转头过来调侃他，又指了指周边一大片的女生们。
　　“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宁致撇嘴指了指抬上，又指自己的脸，“我们明明长得一样啊。这种问题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个段子，双胞胎兄弟互怼对方长的丑的。”
　　宁致怼完了人，把目光重新放到台上去。法医小姐姐翻了个白眼，默默地缩到一边去了。
　　宁致见人败下阵来，嘴角忍不住地往起勾，注意力却大半都在弟弟的身上。
　　宁远平时打扮随意，除了工作服之外，穿衣风格一般都趋向于休闲。
　　今天却换了一套深色的西装，简单做了造型。
　　因为要顾及到投影幕布的效果，台上的灯光并不是很亮，但他站在那里，却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这别说是很少见到他的这些师妹们了，就连是他自己天天见、日日看的。但现在见了，也觉得弟弟实在好看，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宁远注意到了台下的目光，两个人来了一次对视，他笑了一下，台下跟着起了女生们低低的尖叫声，好似全然已经忘了这是严肃的交流现场。
　　不幸的是，事实证明，“长得好看”和“困得要死”只能打一会儿，之后前者就会被按着打的那种。
　　宁致坚持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靠住椅子了。他想着只能眯上五分钟，然而醒了之后一看表，居然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我穿越了！
　　就像是周末按掉闹钟再醒来一次一样。
　　宁致默默吐槽了自己几句，等坐起来发现已经要散场了。
　　宁远已经从台上下来了，正拿了瓶拧开的水往过递，“哥哥先休息一会儿，十分钟以后我们也跟着离场吧。”
　　“嗯，好。”宁致堪堪睡醒还有些懵，温凉的水曼入口中才清醒了不少。
　　两人又稍稍坐了一会儿这才往外走，礼堂这时已经空了，走廊里倒是还留着不少的女孩子们。只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笑，倒是没有人直接过来的。
　　方媛和她的室友们也在其中，四个女孩子正站在一处，朝着这边望。宁致做主把人都请过来，去超市买了水。
　　一行人到了学校的小话剧院时天已经黑了，外面黑沉沉的，剧院里面却充着暖光。
　　此时距离正式开场还有小半个小时的时间，幕布拉得很严密，看不到里面是如何的光景。
　　但因为这舞台是小规模镜框式的，他们又坐在了前面的几排，后台那边的声响，倒是隐约间可以听到。
　　“师兄应该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吧。”方媛坐在一边静静地玩手机，倒是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室友朝着这边凑，其他两人的目光也看过来。
　　宁远不善交际，尤其是面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偏偏他哥也只是在旁边笑，没有解围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笑了一下。
　　“确实是有段时间了，记得话剧社这边的演出都很不错。”
　　“嗯嗯，是的呢。这次也不错，我前几天碰到了话剧社的学妹，她说当时帮忙选剧本的人是王老师呢，今天他应该也会来现场看的吧。”
　　姑娘应了声，就匆匆转头朝后面看了。
　　“教戏剧的王老师？”
　　宁远听着耳熟，心里窜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和宁致一起往回看，果然在后面的几排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这王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他们怀疑杀妻骗保的那个。
　　这剧院很小，平时只供话剧社活动使用，因此只有二百个座位，十排座椅。
　　因此他们虽是隔着几排，但宁远却是可以看得清楚。而且那人也看到他们了，还挥了挥胳膊示意。
　　如果不是当初证据不足，也不会闹到如今这种尴尬的局面。宁远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僵着神色转回来了。
　　“师兄你怎么了？”方媛就在他们旁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一直忍到现在，终于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不说了不说了，马上开场了。”她旁边的室友正好说话把这茬岔开了，宁远没接话，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也没再朝着后面看去。
　　灯光隐去。
　　幕布升起。
　　话剧开始了。
　　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台上，但因为刻意布置，却仍然显得昏暗。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躺在小床上，他们的母亲走进来，吹灭了灯。
　　一束光从窗户边照进来，房间里开始变得明亮，灯也重新燃烧了起来。两个孩子醒了，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第一幕第一场，宁远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哥，这居然是在演《青鸟》。”
　　台下的光很暗，宁远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但宁致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不安。这话剧他们二人之前已经看了多次，知道那个……最戳心的点在哪里。
　　“没事，我们吃颗糖，偷偷的。”宁致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大白兔来，一颗给了弟弟顺毛，一颗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好。”宁远剥开糖吃了，甜甜的奶香化去了瞬间的焦躁不安。他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目光也移到了台上。
　　话剧已经开场了。
　　台上不能停。
　　他们在台下，也自然没有停下的道理。
　　这部话剧，宁远熟悉所有的剧情，而台上，也很快便按部就班地，演到了第二幕第二场——仙宫的位置。
　　小孩儿问：“他们都死了，我们怎能看到他们……”
　　仙女答：“既然他们都活在你们的记忆里，他们怎么会死呢？……人们不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少。而你不同，你有了钻石，就会看到，死去的人只要有人记得他们，会活得很幸福……仿佛他们并没有死……”
　　这布景正是巍峨的仙宫，主角们都穿戴着华丽的衣饰，照得台上都亮堂堂的。
　　宁远听到了熟悉的台词，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瞬间被揪紧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地眼热，还没有来得及低头，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攥紧了。
　　一个人只要被在世的人思念，那么他便是活着的。
　　宁远朝着腕间的珠子看，却看见了哥哥的手。
　　这只手温暖而有力量，仿佛一瞬间驱散掉了他心头的阴霾。
　　后面思念之土的那一场，他也很平静地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