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147)
厉潮抬头看他,“我不能……”
宋时眠拿起导盲杖,在冰冷的桌面上敲了敲,“你说什么?”
男人立刻捧着碗低下头嗦了口粥,“谢谢哥哥。”
宋时眠,“……”
粥喝完了,也到了他算帐的时候。
“我包养你?”
男人抿着唇,很是羞涩,“我太穷了,哥哥见我可怜,就提议养我。”
卖惨的宋时眠见过,但像他这样卖穷的宋时眠还是第一次见。
他笑了声,朝坐在对面的人勾了勾手,“那你跟我说说,我花了多少钱包养你?”
见他不生气了,厉潮犹豫着走到他身边,像条大狗一样蹲在他跟前,主动把自己的脑袋往他手心里塞。
“不多,就五千。”
宋时眠摸着他脑袋的手一滞,“五千还是五千万?”
“五千。”
“……”
坏了,好像还真是他能出得起的金额。
他咳了声,收回手,“你下次觉得自己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自作主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厉潮垂下头,“对不起,让你丢脸了。”
饭后半小时得吃药,宋时眠站起身摸索着去到饮水机旁边,闻言步伐停了下来,侧过头,“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你辛辛苦苦做饭给我吃,结果自己跑出去买难吃的面包,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厉潮张了张嘴,“可我听见了,你说你要清理门户。”
这么多天下来,宋时眠对病房的格局已经摸索熟悉了,熟练的拿着杯子打算接水,结果刚拿起来就被厉潮接了过去。
他听着饮水机工作的声音,扶着男人的肩膀站直身体,“是要清理门户。你,去墙边面壁思过半小时,然后写八百字的检讨反思你今天犯的错误。”
“对了,检讨要电子版的。”
厉潮愣了下,水险些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他端着杯子试图跟宋时眠讨价还价,委屈道,“哥哥……”
宋时眠一听这两个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对方甚至什么都没来及说就被他打断了,“一千。”
男人成功地闭嘴了。
宋时眠拿过厉潮手里的杯子坐在沙发上开始吃今天的药,顺道“监督”面壁思过的某个人,为了彰显惩罚的力度,他特意选了阳光晒着的那面墙。
厉潮看似在面壁思过,可眼神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看着青年摸了几下没找到散落在桌子上的药后,忍不住提醒道,“往右边点。”
宋时眠立刻警惕地坐直身体,“你不是在面壁吗?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厉潮狡辩,“我只是刚好看到。”
宋时眠不信他的邪,“再加十分钟。”
厉潮,“……”
房间内开了空调,哪怕被太阳晒着也不热,厉潮的鞋尖碰了碰了碰墙,侧过头看了眼宋时眠。
青年吃完了药正倒在沙发上听相声,被里面的内容逗得笑出了声,洁白的纱布缠在他眼睛上,乌黑的发有些长了,发稍垂在纱布上他也感觉不到,下面的脸因为不怎么见阳光,透着几分赢弱的苍白。
厉潮换了个姿势,靠着墙面对着他。
青年顿时警觉的抬头,“你是不是在偷懒?”
“没有。”厉潮道,“不信你来检查。”
那么远,宋时眠才不想去,他威胁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偷懒,直接加半小时。”
说完又沉浸在相声里。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说相声的声音。
厉潮便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和他在一起后他胖了些,只不过是和之前相比,和别人对比他还是瘦,笑的时候厉潮都能看见将睡衣顶起一个弧度的肩胛骨。
单薄、羸弱,有时候厉潮甚至觉得一场风、一场雨就能将他带走,可偏偏他坚韧得像草,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顽强地生活着。
他们本来是没有交集的,可少年在厕所里仿佛一道耀眼的光,强势地闯进了他生活。
……
“你好,我叫宋时眠,高一一班的。”
垂在他跟前的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整齐,透着淡淡的粉,每一个上面都有弯弯的月牙,一看就被父母养得很好。
厉潮没碰那只手,他撑着肮脏的地板,自己爬了起来。
和他臃肿外貌不一样的是他脆弱的身体,那盆从他头上淋下的污水足够让他病上一个星期。
他的呼吸有些重,忽冷忽热的感觉在身体里交替,他开始发烧了。
宋时眠跟在他身后,少年的步伐轻盈,被他沉默地拒绝了也不生气。
“他们是在霸凌你吗?你可以跟老师说的。”
厉潮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夕阳从山顶隐退,路灯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人不大脾气还挺大,一点礼貌都没有,亏我还救了你。”
前面的胖子忽然停下脚步,宋时眠一时没注意一头撞到了他的头,他鼻尖一酸,差点哭了出来,“恩将仇报啊你!”
厉潮却忽然转过头,朝他鞠了个躬,说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谢谢你。”
这回宋时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星星。
厉潮没朋友,跟前的少年热情又漂亮,他只想远离他。
他这样的人不配和他有什么交集。
可宋时眠还是跟在他身后,“我看你穿的校服是初中部的,你还在读初中啊?你是哪个班的啊?我感觉没见过你?”
回应他的只有盛夏的晚风。
宋时眠跟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顿住,他伸出手一拍脑门,“坏了,我作业忘拿了。”
少年像风,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厉潮站在他原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伸手抓了一手的空气。
他以为这应该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交集,如果他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些事,他当时就对他态度再好一点的。
……
“喂!”
窝在沙发上的青年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去给我倒杯水过来。”
厉潮从回忆里抽离,离开被晒得发烫的墙面,去给宋时眠倒水。
倒完水,青年又要吃水果,他任劳任怨的去给他洗葡萄。
宋时眠晃着腿,吃了颗葡萄,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面壁就免了。”
厉潮盯着他很轻的笑了声,“那就谢谢哥哥了。”
宋时眠捏着葡萄,表情狐疑,“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男人正色,“没有,你听错了,我站了那么久,被晒得头脑发昏,怎么可能会笑得出来。”
宋时眠将信将疑,“行吧,那我准许你可以坐着写检讨。”
厉潮嘴角的笑意一僵,“不是免了吗?”
“我免的是面壁,关检讨什么事。”
宋时眠把葡萄丢进嘴里,“好好写,要是不过关的话是要重写的。”
厉潮打开笔记本,坐在椅子上,认命的开始写检讨。
宋时眠吃完了葡萄,捏了捏腰上的软肉,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了每天的锻炼之旅——
第八套广播体操。
没办法,他又看不见,唯一记得的运动只有这项了。
在铿锵有力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里,宋时眠动动手,动动脚,然后再扭扭腰。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阴影覆盖在坐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明暗交叠间,厉潮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宋时眠的几套广播体操做下来,厉潮的检讨也写完了,他毕恭毕敬地把电子版发给他检阅,自己则去厨房开始做午饭。
宋时眠拿着手里,神色严肃的坐在椅子上,他把手机放平,打开文档,搓了搓手,点了点屏幕。
于是系统开始朗读。